邓隐宸过来的时候,武梁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用根鹅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想把这两处院子重新翻修。
邓隐宸站在她身后看了半天,直到武梁不经意间抬头,才惊觉身侧有人。
“你懂工建?”邓隐宸在她对面坐下,拿过她面前的纸张细看。
武梁摇头,“这和工建没多大关系,就是想整改院子,按自己喜欢随意描描,不是正规的图纸那些。”
邓隐宸也摇摇头。识字多些,能读能写倒也罢了,竟然这些都会?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没觉得多奇怪。好像她懂很多知道很多,都理所当然似的。
他还记得当初她一千两银子都慌得没处放呢,但是后来要去充州,说用银子她就一把拿出来全部花用,那是真舍得的。
然后说出游就那么备车就走。——哼,也不怕路上被láng叼走。
现在回来了,说做生意就做生意了,并且拿着大把银子也不当回事儿了?
问她哪儿来的银子,她就笑,说:“坑蒙拐骗。”
邓隐宸也笑。嗯,心qíng还不错。
做生意好啊,寻求自立嘛。所以显然,她至少是不会回程府去的。用她的话说,她出走,是为了走自己的路。
他都明白。
走吧,她走着,他看着,谁让能入眼的人太少呢?反正旁边看着也心悦。
这是回京后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就这么忽然就见到了,就这么随意就聊了起来。大家都没有再提柳水云,那件事儿就那么往事如烟了。
程向腾很认真的听武梁说着酒楼的院子准备怎么弄法,还发表自己的意见。其实他本来想说的是,这酒楼已经上下三层,相当的大了,还要把这阔大的后院儿分一半地方出来待客,这个偏僻的地方,有那么多客人上门吗?
不过他也就这般想想,并没有真提出来说。左右不过一间店子,尽管折腾去。赚了赔了,多大点儿事儿。
并且没准的,这冷清地方就被她做得红火起来了也不一定。反正她心思多,做事还真不好揣摩。
男人很认真说着哪里的工匠手艺好,谁家就是请的他们。那地面的话,应该需要用些什么样的石料……倒有模有样的象个居家男人了。
上次见他,还浑身释放着威bī威压冷冽怒气,现在倒难得这么平和。
武梁挺安心的。这样的相处很好,象熟人朋友一样,不给人那种上位者的压迫感,也不摆一副高不可攀的贵人脸,让别人也能放松身心不用紧绷。这样多好。
并且最重要是他没有跟他再唧歪些男人女人啥的,这样才是长治久安的方式嘛。
至于过去那些,本来过去过不去都得过去,何况也真没什么过不去的。
反正到最后送他走时,武梁冲他抱拳一揖,说了声“还请多多关照了”。话说这句话,她说得是多么的真心。
邓隐宸轻哂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甚至于他过来这趟是有嘛事儿,他也一句没提。
…
相比程向腾和邓隐宸,不管哪种方式出场,只要露面儿了,都是武梁希望的,反正就算人家避而不见,到时候酒楼真的开业,她也会下贴请的。
而另一个人,柳水云,武梁却有些不想见他。
柳水云回京之后,直接回了云德社。之前他其实已经隐居过一段时间,有自己的住处的,如果他要继续过安静的生活,万事俱备。但他选择了去云德社,走回了旧路。
怎么说呢,他那么敬业那么刻苦的练习技艺,忽然放下武梁觉得挺可惜的。但他自己都放下了,如今又再拾起,武梁也挺感慨的。
不管你是贱籍还是良民,你自己真真切切专业唱戏了,还指望别人说你不是戏子不成?
这就罢了,最最主要是,这位从前结jiāo甚广,但如今,专攻一人了。
——新任太后,从前的珍妃娘娘。
珍妃给武梁的印象,似乎没那么在意儿女qíng长什么的,但可能那是从前,人家正一心拼事业呢。如今占领了至高地,也开始思chūn了?
反正地位至高的寡妇一个,天下间也没谁管得了她。
路数和从前太后差不多,只是不象从前太后那样总有事无事的就让宫人送赏出来,连吃个桃觉得甜了软了也着人送些给柳美人儿。新任太后是频繁的招进宫去,唱戏,陪宴,散步聊天,反正就是随侍在侧。
说起来这是他最省劲的方式,从前老太后容他周旋于权贵之间,大约需要他的身份做掩护,行些结党串联之事。如今新太后不需要他gān这个,所以他与权贵间的来往,也是能省就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