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想”字尚未说出口,忽而一阵破空之声。
一柄利剑穿透隔壁雅间的碧纱窗,蛮横地从上往下劈碎窗棂,只听噼里啪啦的碎裂巨响,长剑寒光一闪,直朝仰躺在塌上的顾乐飞刺去。
“顾家小贼纳命来!”
闻声,顾乐飞一个麻利翻身,卧榻不高,他就势一滚,滚下地去。那柄剑虽利虽快,也只刺破了顾家二郎右臀的一点皮ròu。大概由于这个部位的ròu堆积得实在过多,顾乐飞只觉得好像被针扎了一下,除此之外,无甚痛感。
不过来人显然不肯善罢甘休,索xing一脚踢碎隔间那扇厚实的雕花大窗,提剑迎头劈来。
齐熠热血沸腾,终于遇到他梦寐以求的刺杀桥段,岂有不抓住机会的理由!他立即拔出腰间佩剑,虽然没有开锋,但聊胜于无,一招挡下来人的长剑,一声大喝:“好大胆的刺客!吃我一剑!”
可是话音刚落,他只觉两手一松,听得“咣当”一声,自己那柄不离身的佩剑居然被人从中生生削成两段!掉在地上成了两截废铁。
好、好利的剑!
齐熠目瞪口呆。
“你且让开,我只要他的命。”来者是个年轻人,有一双很浅的琥珀色眼珠,本是文弱的面相,却因为杀意而显得凶狠。他长剑一抖,嗡嗡作响,直往地上那只还在打滚的球一指,冷冷道:“懦夫!给我站起……”
“来”字未出口,砰的一声响,年轻刺客只觉脑后一凉,鼻中一阵酒香弥漫,眼前天昏地暗,不受控制地软软倒地。
单大公子站在刺客身后,手上还捏着半只碎掉的酒坛子,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今日果然不、不宜出门!”
“哈哈,晕了!我还以为这家伙有多大本事!”在此人剑下受挫的齐熠顿时幸灾乐祸起来,他绕着晕过去的刺客转了两圈:“这家伙什么来历?咱们要不要把他送官?或是就地……”他嘿嘿一笑,做出一个割脖子的手势。
顾乐飞两眼一翻:“送什么官?至于灭口,更不要想。”
齐熠奇怪地看向他:“为何?莫非你认识此人?”
“对啊,”顾乐飞有气无力地躺在地上不肯起来,道了一句,“他是我未来大表舅子。”
?
☆、第15章
?天启三年chūn,河西走廊上的水糙肥美,从西域归来的商队驼铃又频繁地响起,前羽林军最高将领——骑都尉哥舒那其手捧圣旨,从司马妧手中正式接过调兵遣将的半块虎符。
jiāo接过后,司马妧带着她的七十卫兵,携楼重和楼夫人一道,在帝都派来的一千骑兵的保护下,正式踏上归京的旅途。
临走之前,司马妧深深地看了一眼河西走廊的新任最高军事统帅哥舒那其:“吾记得四十年前,焉支山下乃是哥舒部的故土。往事成灰,如今哥舒部已是大靖臣民,望君为大靖百姓守好这片富饶之地,永享太平。”
哥舒那其坦然与她对视,抱拳道:“哥舒那其谨记大长公主所言!臣,定不负所托!”这个年长她十岁有余的新统帅,毫无疑问应当是司马诚最可信的臣子。四十年的部族汉化令他的官话说得十分标准,除了长相的些微差异,几乎与普通的大靖人无异。
司马妧不知道司马诚选择哥舒那其,是不是因为他出自曾经的游牧部落,打的是以胡制胡的想法。
她希望司马诚看人的眼光jīng准。
总而言之,敢于直视她眼睛的人,不会太差。
“河西走廊,便jiāo托予君了。”司马妧飞身上马,最后看了一眼张掖城上飘扬的旌旗,勒马转身,马鞭高扬:“启程!”
黑锦滚银边的长袍勾得她腰身纤细,背脊挺直,奔跑起来的大宛宝马令风扬起她乌黑的长发。
“臣周奇恭送殿下!恭送楼老将军!”
“臣田大雷恭送殿下!恭送楼老将军!”
“臣姜朔祖恭送殿下!恭送楼老将军!”
“臣……”
扯着嗓子吼出来的道别几乎同时在她的背后响起,坐在马车上的楼重偷偷掀开帘子,望着张掖城下整齐单膝下跪的一排老将,潸然泪下。他急急合上帘子,转过身去,不愿让任何人、包括结发老妻看见他的眼泪。
司马妧没有回头,她不敢回头。
如同往日出征一样,她挺起胸脯,微扬下巴。她的身后,是清一色的黑衣骑兵卫队,袖口特殊的银色飞鹰,将这七十个沙场历练的老兵与紧随其后的镐京兵区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