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梢一挑,自是从细微处察出她稍加放松了一些,心中计定。
“小路子带人去云岫阁庭外,离桂花树一丈正对潭水的方向,把埋下的竹节挖出来。”他沉声吩咐。
小路子揣着满腹疑惑,点了几个力气大的内侍一同去了。
沈芬仪等人方才还不加掩饰的对云露进行批判,如今皇上这一系列举动虽是莫名其妙,但心中皆隐约升起了危机感。
皇上不可能会做无意义的举动,假如结果证明确实不是妙修媛所为,那她们qíng何以堪?
就刚刚皇上那一句“现在可以传报”,“现在”二字由不得人不多想,也不知皇上究竟站在那儿多久,是否将她们的所作所为都看在眼底。
虽然不可能因此定罪,但因而减了圣心,也委实得不偿失。
谢嫔到底年轻,本也只有那丁点恩宠,唯恐再失就没了。见状有些按捺不住,想了想,尽量平和地进言道:“皇上,慧心曾说可以指认妙修媛宫中之人,不若借机也让小路子公公将人叫来,先行辨认?”
皇帝无可无不可地点了下头,随手指了茯苓道:“你去传旨,顺道监督那竹节是不是从云岫阁挖出来的。”
他偏向皇后的表qíng似笑非笑,“免得皇后不相信。”
皇后被这神qíng瞅得坐不住,压住心里的忐忑,笑道:“皇上行事光明磊落,臣妾怎么会有疑心。”
其实她倒是真的怀疑过,皇帝会不会借机动手脚,毕竟他维护妙修媛的样子有目共睹。
如今茯苓被派了去,她果然放心许多。
暗地冲茯苓点了点头,茯苓意会,前去传达圣上旨意。
这回过得时间更长一些,除了挖竹子还要清点宫人,费了小陆子一番功夫,才将事qíng办好,领着人捧着东西赶回钟粹宫。
宫人不得随意进殿,全都成列排好站在外面,小路子进去禀报后,皇上便让慧心出去辨认。
另一边,小路子将五个沉甸甸的竹节放在黑漆托盘上,双手上呈。只见每管竹节皆有凿出的孔子,被竹箍裹上的泥封固,碧翠透润的色泽,还沾着零星的雪花片儿。
皇后看向茯苓,茯苓悄悄比了个手势,表示确实是看着从云岫阁起出来的,皇后纳闷地蹙了眉,不知道无缘无故妙修媛在庭院里埋这个做什么。
皇帝觑她,一笑道:“打开罢。”
“是。”小路子将竹节的封口打开,待看见里面丹朱攘攘一片,不由微愣,将竹节倾倒,旋即就从里面滚出了七颗丹荔,紧贴着木盘发出骨碌的声响。
屏气凝神的众人看到此处,皆有些明白了,只把目光放到另外的四管竹节上。
小路子得了吩咐,依样打开,果不其然,连续数来,总共有三十一颗丹荔。
“皇后一向聪慧敏捷,想来能算出,三十多颗合上二十多颗,是否超过了妙修媛的定例?”皇帝微笑相询。
众妃皆垂首一默,这么个题,就算不是聪慧敏捷也能算得出来。
想是沈芬仪原先间接警告妙修媛,告诉她不承认就要受刑的话,触怒了皇上,后宫谁不知道沈芬仪的话代表着皇后的意思,也难怪皇上这会儿针对皇后。
即便妙修媛当真有罪,皇上尚且疼惜她,想来也见不得她受刑。
皇后qiáng忍下不甘和怨气,作出十一二分地诚恳道:“如此看来,妙修媛不曾将自己的份例赏给伏承徵,此事是臣妾冤枉了她。希望修媛妹妹见谅,不要因此与本宫起了嫌隙。”
“皇后娘娘秉公理事,臣妾不敢有怨言。”
云露身为当事人,一直由着皇上步步为自己洗刷冤屈,到这时才堪堪一笑,雪白的肌肤映着窗格里漏尽来的缕缕金丝,凤眼翘起,流动着潋滟的光华。那笑便如冬雪消融,chūn和景明,端的是清新动人。
皇帝黑沉的眼眸一眯,只觉心里被轻轻搔了一下,有些微的痒意。
这几日他和南康去各处游玩,都城景区,南康听说过好奇想去的都陪她走了一圈,美人相伴不可谓不快活。只是如今再见妙妙笑来,又觉得那些赏心乐事的记忆褪了颜色,着实有些想不起其中的乐趣。
倒是夏秋季节,为了延续延续保鲜的日期,与妙妙根据古方里的做法,一同悄悄埋下葡萄、石榴、青梅等多种果子的举动,记忆犹新。
当然各有各的不同,他还记得,石榴用瓮,葡萄用罐,青梅也是用青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