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习惯了尽在掌握的感觉,姜衫不肯开口,他就总有法子能迫着她心甘qíng愿的说出来。
看,她这么就开始愧疚,开始心虚,开始心疼,开始羞愧于自己长久以来跟阿岐的对垒了吗?
透过白茫茫的烟气,白慎信心十足的等着姜衫说出白岐的下落。
而姜衫也的确如他所料,终于抬首看了过来。
可出乎所料,姜衫勾勾唇,脸色极白,那话却并不是白慎以为的妥协。
“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从来都是人心。”姜衫淡淡道:“权势、金钱、美人、追名逐利,你爱这些,就把人看做机器,也将这些qiáng压着灌输过去,你只有白岐这一个儿子,就把你满腔的野心也全部给了他,人又不是狗,你把自认为好的给了他,他就得感恩戴德的讨过来,然后有了忤逆就是罪过,生出了外心就是业障。你说的对,我不是没有疑惑过白岐为什么在短短数年间变得越发让人看不透,认不出,倒像是换了个人一般,原来根源还是出在了你这里,可人在做天在看,你这样没心肺的人,倒也不怕遭了天谴。”
说到这里姜衫有些出神,白慎的脸色却有点冷,眼神变得狠戾起来。
“你既然知道,就乖乖的说出他的下落,你放心,他真出了事,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姜衫低笑。
“你看,这就是我们分歧最大的地方。”
白慎冷冷的看着她。
“你说是你把他教导成这副模样,他的冷血、凉薄、视他人为糙芥、从不洁身自好、行事自私又唯我独尊,你全部推到了自己的身上,然后他就没了所有的罪过,成了这世界上顶顶仓惶又无可奈何的可怜人,然后因着他的行为被伤害过的人,别人因为他的无可奈何而被一夜崩塌了的苦心成果,就成了无罪的了,全部归咎于他所受到的教导,全部都怨了这老天规定了的给予他的种种无奈和bī迫。很多时候人都是趋利避害的,苦心的营造着自己无罪的证明,却不知道这才是这世上最自私也最可笑的作为。”
姜衫一寸寸的抚平了被子的棱角。
“狠毒的人自有狠毒的人的一套生存法则,我如果胁迫了你,用你所珍视的东西来威胁你,然后用刀盯着你的心口告诉你,快去,把那些挡了我的路的孽障给毁了、杀了、碎尸万段,然后你便动手了,且问问法律,问问道德伦理,你动了手,便全是我的罪过,你也就不用承担一切后果,就没了手刃后的恶果要吃吗?”
姜衫摇摇头,脸色还是白的,深如古井般的眸子却沉凝yīn翳。
“不,当然不是,再多完美的理由都不能拿来作为犯罪的借口,做了就是做了,错了就是错了,受过伤害的人,那伤害早已经不能够消除,毁掉了的事物,也永远没办法再全然粉饰太平的当做完好无恙。如果因为一句‘迫不得已’就能够消除所有的罪恶,这芸芸众生里,这有着自己的规则的世界也就早已经乱作了一团,再没有道理可讲了,你是认为我该有愧疚感吗?”
姜衫轻声道:“不,你那句话还是错了,他就是欠我的,欠我良多,这亘古未变的规则,不是你说黑就是黑,说白就是白,你不是神佛,没有制定规则的权利,不过因为你自私的本xing,也许必定是听不进去的我的这一番‘谬论’的。”
白慎早已经被姜衫的话说的怒火攻心,他气急了,从来没有敢这样来顶撞他,也从来没有人能把脸面撕的这么破,全然不顾及后果的来当面打脸羞rǔ。
可偏偏姜衫的每一句话他都无力反驳,这才是老谋深算的白慎最无法忍受的。
“歪理!”白慎有些气急败坏,“一派胡言,你说的全部是歪理!无知的女人,少拿这些话来搪塞我!错了又怎么样,没错又怎么样,还等着我来亲自给你认错不成?我就问你阿岐在哪里!他到底在哪里!”
被角又卷了起来,被压了半天,那棱角处再没有原本的平展规整,白色的被面上有着明显的褶皱,就像揉过了的纸张,你再怎么翻转,皱了就是皱了,努力的去压还是不能够让它恢复原有的平展。
姜衫耐心的压了一遍又一遍,就在恼羞成怒的白慎耐心彻底告罄时,她终于再次开口了。
“白岐啊。”姜衫语气轻飘飘的,脸色像身后的粉刷过的墙壁一般,白的惊人,愈发衬的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幽深如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