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分员说:“那行吧,明天再说。”
第二天,生产队长安排大家蓄肥,让赵金云去挑大粪。这活儿又脏又累,赵金云这辈子都没gān过这活儿,当场就要尥蹶子不gān。生产队长说:“我们有些同志,gān活挑肥拣瘦,避重就轻,这是资本主义才有的意思,一定要好好改造修正才行。”
这话把赵金云的退路堵得死死的,只得硬着头皮去挑大粪。
大家都看着赵金云吃瘪,心里别提多痛快了。赵金云虽然痛恨得咬牙切齿,但也不敢说什么,这些话,其实是他之前常拿出来堵别人的,现在生产队长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他现在只能默默地把这些仇恨都记在心里,希望等哪一天又来场什么运动,到时候把这些泥腿子一个个全都拉去批斗到爹妈都不认得。可惜,他的好日子永远都没再来到。
第26章希望
十年运动,使得整个社会经济都停滞不前,此时百废待兴,各级部门都在踊跃寻求解决之道。
沈旭跃去县里开会回来,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县里的茶叶需求量增加了,有多少要多少,要求大家踊跃生产茶叶。
沈旭跃和村主任估算了一下,通常来说,茶叶的亩产量在七十斤左右,但是他们村的茶树有些开始老化,产量达不到那个水平,那就算平均亩产五十斤吧,他们村上千亩茶园,差不多能有五千斤的茶叶,便将这个数目的预产量报了上去。
两人喜滋滋地回来,一边走一边估算着茶叶的收入,不同等级的茶叶价格是不相同的,上等茶价格能卖到七八块一斤,中等的能卖四五块,最次等的也有两三块,算平均三四块一斤,那就是一万五到两万块的收入,平均到人头上,就是十几块一个人,到时候每家就能多至少五六十块的收入了,几乎相当于大家的年收入翻番了。这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福音。
沈旭跃想起赵明月当初阻止大家铲除茶园的事来,要是当时决定铲除了,现在哪里还有茶叶可以指望。沈旭跃头一回觉得赵明月的见识不一般,仿佛有先见之明似的。
茶叶重新开始征收,无疑给全村人都打了一剂qiáng心针,大家的jīng神都被振奋了,有了茶叶收入,人们的收入才能提高,生活才有指望啊。
这个任务指标一下达下来,人们又重新将目光投入到了荒废已久的茶山上,幸亏当时没有砍掉,要是真砍了,那现在就算是哭也哭不回来了。现在茶园虽然荒废了,只要休整一下,茶树照旧会发芽长叶,到来年chūn天,人们就可以采茶了。
于是这个冬天,整个茶山都是热火朝天的,人们将茶园里的杂糙灌木全都清理掉,茶树该修枝的修枝,该补种的补种,该施肥的施肥,就等着几场chūn雨一来,茶树重新绽吐新芽,人们也好开始忙碌起来。
赵明月在茶园里跟着大家一起修枝,茶树多年没打理,枝蔓横生,有的枝头已有过人高,这些树枝都要被斫去,太高了,采茶不方便,也影响下面茶叶的生长。
茶园里,大家都兴高采烈地聊天,有大胆的人忍不住唱起了采茶歌,歌声悠扬,这歌声人们多年未曾听见,如今再听,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不禁热泪盈眶。
赵明月也很激动,在她的记忆里,只有幼时随着母亲上山采茶的时候听人唱过,因为采茶歌里总少不了采茶的阿哥和阿妹,这在运动期间被视为靡靡之音,是明文禁止的,销声了多年,如今在冬日的阳光下再听,就仿佛人们被桎梏的灵魂冲破了樊笼,心中最真挚自然的感qíng冲破理xing的压抑滚落而出,格外动qíng感人。
于有芬和赵明月凑在一起,一边gān活一边聊天,最近好事接二连三,姐妹俩的心qíng也前所未有的好,凑在一起叽叽呱呱地说个不停。于有清扛着锄头走到她们附近的茶垄,低头给茶树挖粪坑,准备填肥料。
于有芬看着弟弟,突然笑着说:“最近有清不知道怎么了,睡觉都在背英文单词,整天都在埋头看书,我爹妈都在问他是不是准备考状元呢。”
赵明月诧异地看了一眼于有清:“有清在看什么书呢?”
于有芬叹了口气:“高中课本,跟疯魔了似的,叫人看着担心。我们知道有清想读书,但是现在还有什么可指望的呢?”
赵明月对于有芬说:“有芬姐,你想不想再读书?”
于有芬摇摇头:“我早就不想了,都这把年纪了,还读什么书,又是这样的家庭出身,一辈子恐怕都指望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