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月看母亲揭开锅盖，里头炖了满满一大锅海带和骨头，她揭开旁边的锅子，里面也有满满一锅芋头炖肥ròu，不由得抿嘴笑了。
赵明月将菜一碗碗端上来，因为人多，盛菜都是用的大海碗，一大碗一大碗地堆得冒了尖儿，足见主人的热忱。
沈旭跃笑着说：“婶子，你别是把你家整头猪都端上桌来了吧？别太客气了，随便吃点就好。”
赵明月抿嘴乐，小声地说：“想得美！”
沈旭跃含笑看着赵明月，咧嘴傻乐。
这顿饭非常丰盛，菜式也十分粗犷，大骨炖海带，肥ròu炖芋头，炒肺片，小肠汤，大白菜，还有一碗冻鱼，这已经是这年头最丰盛的菜色了。满满一桌子的菜让一众长期都缺油少荤的人们眼睛都发出了绿光。
按照惯例，家里有客人在，赵明月和母亲都是在后头厨房吃饭的，不会上桌。堂屋里客人们都上了桌，沈旭跃问：“婶子和赵明月呢，他们怎么不来吃饭？”
赵顺生说：“不用管，我们吃吧。”
沈旭跃说：“那怎么行，他们是最辛劳的人，忙碌了那么久，怎么能够不来吃饭。”说着站了起来，“婶子，赵明月，你们都到外面来吃饭啊。”
胡年chūn摆手说：“你别管我们，你去吃饭吧，我们在这边吃就好了，这边也有菜。”
沈旭跃站在门口不动：“我们家里，我母亲和姐妹都是跟我们大家一起吃饭的，没有女人不上桌的道理。毛主席都说了，男女平等，这平等首先就要从消除男女分桌吃饭开始。”
赵明月听他这么一说，抿嘴笑，拉着母亲的胳膊：“好了，妈，沈书记都在批评教育我们了，走吧，我们到外面去吃饭。”
沈旭跃含笑看着赵明月：“我可不敢批评教育。”
赵明月和母亲到桌边坐下，加上屠户师傅，一桌子正好八个人。因为家里人多，担心不够吃的，赵明月的大哥二哥帮完忙，拎着猪血和小肠回自己家去了，要到晚上才会过来一起过节。
刘卫国说：“这就好了，正好一桌人。今天过小年，虽然现在还是中午，我们也凑个热闹，跟大家一起团个圆。”
沈旭跃端起酒壶，给胡年chūn和赵明月都斟了一杯酒，然后端起自己的酒杯：“感谢赵叔和胡婶招待我们几个，这杯酒敬你们。”
杯子里是家酿的米酒，因为粮食少，酒也就显得弥足珍贵，只有逢年过节以及重要的日子才有机会品尝得到。
大家都端起酒杯来敬酒，就连赵明月，也端起了酒杯，她的酒量起码在上辈子还是挺不错的，所以对沈旭跃倒的酒并不拒绝。
胡年chūn看见女儿喝酒，便说：“明月，你不会喝酒，少喝点。”
赵明月嘴巴笑成了一个弧度：“知道了，妈，我学着喝一点，不喝多了。”
赵顺生举着筷子夹菜，说：“别客气，吃菜吧。”
主人带了头，客套了许久的客人们都举起了筷子，伸向了早就瞄好了的菜碗里，这么久没吃到ròu了，如今有机会吃杀猪菜，岂有不放开肚皮大快朵颐的道理。
一时间大家都不喝酒了，只埋头苦吃，胡年chūn给女儿夹了一大块肥ròu，放在她的碗里：“吃吧，明月。”
赵明月看着那一大块切成三角形的ròu，只有最上面一层有一点瘦ròu，下面全都是白乎乎的肥ròu，她有些犹豫，这么粗犷的吃ròu方式，她已经多年没有见识过了。这年头吃ròu以肥为美，肥ròu才有滋味，瘦ròu太柴，大家都缺油水，见到肥ròu就欢喜。赵明月看大家包括沈旭跃在内，都兴致勃勃地嚼着大肥ròu，只好硬着头皮咬了一口，幸而ròu炖得也烂了，入口即化，滋味还是很不错的。赵明月吃下一块ròu，她妈还要夹第二块过来，赵明月赶紧端上自己的碗转到一边：“妈，我不要了，你自己吃。”
胡年chūn将ròu已经夹了出来，见女儿不要，只好转个弯，将ròu放进了旁边老伴的碗里，赵明月看着母亲的动作，心里有种酸酸的滋味，这年头的女人一旦做了母亲，心里就只剩下了儿女和丈夫，自己就完全弱化到无，任何需求都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赵明月赶紧给母亲夹了一块ròu，放到她碗里：“妈，你也吃。”
胡年chūn笑了一下：“我吃了的，你别给我夹，自己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