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这么两句。两人之间又陷入冷场。
朱慕贤攥着茶杯,已经五月底的天气,又是个艳阳天,可是他指尖冰凉。
“我愧对杨兄。有负你所托……”
杨重光摇摇头:“这不能怪你。就算我当时见了信,大概也是要以前程为重……我也打听过,罗家也算是一个好人家,她有了好归宿,我也能放心了。”
他的目光坦dàng,虽然眼底有一抹化不开的沉郁。那沉郁从朱慕贤刚认得他的时候就已经存在,那时是为了寄人篱下。前程渺茫。
现在是为了另一个原因。
杨重光虽然这样说,可是错过终究是错过了。假如他当时知道了,无论他的选择是什么,至少事后不会象现在一样终身抱憾。
两个人坐在这样热闹的地方,可是却与身周的热闹格格不入。
杨重光没有看到他去的第一封信,yīn差阳错,事qíng再不可挽回。信是蒋夫人扣下了,不单他这一封。还有其他同窗写的信件,也都一起扣住了。等杨重光考完了,才把信都给jiāo给他。
蒋夫人也并不是出于恶意。她是为了杨重光的前程着想,不愿他为一些琐事分了心,影响了正事。
两人又沉默了半晌,杨重光说:“我还没恭喜你,听说你定了亲,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朱慕贤说:“你也认得,是李姑娘。”
杨重光由衷地说:“李姑娘秀外慧中,贤弟好福气啊。”
相比朱慕贤那位于家表妹,李家姑娘除了出身稍逊一些,其他样样都qiáng过了她。记得头回见她。她年纪还小,可是她看上去总是落落大方。甚至有些时候,她比年长她许多的人还显得更持重。
他和朱慕贤有着相似的经历,他失去了琼玉,朱慕贤也失去了于佩姿。
“蒋大人和夫人待你可好?”
“很好,姨丈为人方正。姨母待我极好,视如己出。姨丈又为我延请了一位明师,是安州有名的大儒程云安程先生。”
这回轮到朱慕贤恭喜他:“云安先生大才,杨兄能时时聆听程先生教诲,这是何等福气。”
喝了这一杯茶,杨重光不能多待,他有要事前往东潭,中途只能在于江停留这么一刻。朱慕贤生怕错过了,早早就出来等候。
杨重光执意不让他送,朱慕贤就站在刚才那个窗口目送他走过。杨重光步伐很稳,他从小的经历令他的心志远比一般人坚忍。那个小厮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头,要一溜小跑才跟得上。
登船的时候,杨重光回过头来,遥遥朝这边一揖,朱慕贤在窗旁回了一揖,看着他登船离岸。
回去的路上,书墨见朱慕贤依旧有些郁郁不乐,心里也有些忐忑,想寻些开心的事qíng说。
“少爷,看杨公子现在的气色和穿戴,可比过去qiáng多了。他这次听说也考得不错,可是没博得头名,比少爷差了一点儿。”
朱慕贤摇头:“你懂什么,正因为安州是蒋大人主掌学政,所以杨兄纵然文章锦绣,才气纵横,却也不能取头名。”
“蒋大人怕人说他徇私吗?”书墨想了想:“这也难怪。换了是我肯定也会多想。可惜了杨公子了,蒋大人虽然有心多关照,可是身份摆在那儿,反而碍了杨公子的事儿。”
“凡事总是有利有弊。”蒋学政能替杨重光延请名师,可在他应试的时候却不得不压低他的名次。不然以杨重光的才华,头名也是十拿九稳的。
书墨笑眯眯地说:“可惜杨公子来去匆匆的,赶明儿不知道有没有空儿,来喝公子的喜酒呢。”
说到自己的亲事,朱慕贤还是有些不自在:“还有一年功夫,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
书墨肚里偷笑,脸上可不敢露出来。公子再大度,也是少年人,脸皮薄着呢。
“是啊,算起来可不是还有一年呢。以前李姑娘还能出门,定亲以后倒是再也不见了,连小英姐都少露面了。就前两天,镇西头李家那边办丧事儿,她也没露面。”
李家这件丧事办得很大,镇上差不多的人家都去吊唁过。镇上出了这个么节妇,全镇人都脸上有光。朱慕贤虽然读圣贤书,可却对这种事qíng不以为然。倘若这件事出在自家姐妹身上,他是一定支持她们改嫁,好好过下半辈子才是正理。用一个人活生生的一辈子去苦守,过那种毫无欢乐的,等于是被禁锢一样的日子,太不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