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奶奶实在忍不住,拿帕子掩着脸,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四哥这个人吧……其实挺好的,又体贴,又顾家。”就是不大老成,多大了还跟个孩子一样,
四奶奶点了下头:“是啊,可好些时候我开口之前,先想抄起jī毛掸子先给他一顿,不然的话跟他讲理老是不大能讲通。”
“行行,那你说说,想找个什么样儿的啊?是想找个有才气的?还是找个教规矩的?”
四奶奶犹豫了下:“当然要找个教规矩的。现在她和她爹这才气加一起我都吃不消了。不过,那教规矩的……会不会管得太厉害了?”
七奶奶又想笑,忍住了:“你还说又林是她爹惯坏的?我看你也没少使劲儿啊。这要不厉害,能教得了规矩吗?好言好语哄着,神仙也教不了啊。”
四奶奶听话听音,轻声问她:“你是身上不舒坦,还是心里又不舒坦了?”
七奶奶哼一声,把脸撇开了。
她是个很爱面子的女人。娘家体面,丈夫也体面。可是过日子,谁家也都有不体面的时候,只不过都遮遮掩掩的得过且过。
七奶奶生过一个女孩儿,两岁的时候发热没了。后来又怀过一次,小产了。成亲七八年了,现在膝下犹虚,无论如何不大说得过去。婆婆的脸一天比一天难看,妯娌姑嫂之间的话越来越难听。
她看起来心不在焉的样子,把一条帕子在镯子圈儿里拖过来拖过去的:“前天写信回来,说是中秋可能回不来了。”
四奶奶明白过来,也不提这话,转而说起修房子挖池塘的事儿来,一会儿功夫七奶奶也把这事儿撂下了,两人家长里短的说得好不热闹。
又林咬了一口井水里冰过的果子,酸甜,冰凉,整个人都舒服得打了个激灵。喜凤怕她热坏了,取了一把扇子来,在一边轻轻替她扇凉。
幸好穿过来投了个小姐的胎——又林这么想。
要是投个丫鬟的胎,象墙根边那些小姑娘一样顶着烈日跪着,又林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受下来。
也许真到了那一步,受不了也得受吧?
大热的宫斗穿越她是赶不上了,宅斗么——呃,虽然李家是镇上的大姓,半个镇都姓李。可是差不多早早的全都分家另过了。关起门来,自家人口很简单。自家奶奶热衷于吃斋念佛,家务事一概扔给了娘,这婆媳关系好得跟亲母女一样,斗不起来。爹爹也曾经有过一个妾,可是已经去世了,留下一个女孩儿才三岁多点儿——又林对那个妾没有什么印象,家里也没有人提她。
李又林又咬了一口果子,对喜凤说:“喜凤姐姐也歇会儿吧,别给我扇了。”
喜凤一笑:“这里热,六姑娘还是到东屋里去歇会儿吧。”
“这儿有穿堂风,就在这儿吧,屋里太闷了。”
“也好。”喜凤进屋去拿竹椅让又林坐。跪在墙根下的其中一个小丫头偷偷抬头,盯着李又林手里的果子,那果子熟透了,红得紫,一看就是饱满而甜美的。她焦渴难耐,忍不住的咽口水。
瞅着喜凤不在跟前,她用可怜巴巴的目光瞅着又林看。
大概打量着小姑娘心肠软,会同qíng她。
又林想,要是喜凤还在跟前,她必定不敢这样。
她还真没想错,又林的确不喜欢这种惩治奴婢的事qíng,但是这又不是在自己家里,这是四伯母家的事,自己是上门来做客的,不便说什么。再说,以她对自家老妈的了解,现在时候也差不多了。
果然七奶奶让人出来传话,几个丫头不用跪了,但是晚饭还是不给吃。
这么大的岁数,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最不经饿。晚饭不给吃,明天早饭还不知有没有着落,这一顿饿,也不比罚跪轻多少。
四奶奶也从屋里出来了,朝又林召了一下手。又林走过去,七奶奶爱怜地替她擦擦额角的汗:“怎么不进屋里去?外头多热。”
“屋里闷。”
又林自己的屋子是按着她的意思改过的,窗子极大。但七奶奶家这里,窗子都小,窗纱又厚密,屋里着实是闷不透风。
四奶奶是了解自己女儿的癖好的,也不觉得奇怪,问她:“你七婶留咱们用饭呢,你说是留下来用,还是回家去?”
又林肚里好笑,四奶奶拿这话来问她,摆明是不想留下,推给她,让她给个借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