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钟氏的娘来看望外孙,就曾经提醒过她。要是不好好儿应对,眼见着上一辈大房二房间的争端又要在他们这一辈也依样画葫芦了。钟氏深以为然,瞧瞧现在二房那个混不吝的无赖劲头儿,不就是因为二太太撺掇挑拨着,一心盯着这份儿家业吗?
就为了这个,这些年家里家无宁日。她生怕二房在贪婪之余生出什么歹毒心思,儿子都不敢让二房的人靠近前。
现在看着这个弟媳妇一举一动,倒是很有大家风范――
钟氏想,到底是老太太看中的,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再说,听说这位弟媳李氏嫁妆丰厚。昨天抬进来的那些箱笼可不是她的全部嫁妆,但是已经十足可观。
钟氏虽然有一丝酸意――自己家中兄弟姐妹不少,母亲就算想多给她陪送些。也是有心无力,还得顾忌着嫂子们。自己娘家门第当然压过弟媳一头,可是要论起嫁妆,弟媳李氏可胜过她不是一筹。
钟氏的目光落在又林的鬓发间,又林还算是新妇,打扮上自然要jīng心一些。发间那朵珠花是李光沛特意让人在苏州请有名的匠人制的。浑圆无瑕的明珠被金丝串就,行动间珠子颤巍巍的动,那种氤氲的珠光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又林本来不想戴这个出来,是早上梳妆时朱慕贤一眼挑中了这个,亲手替她簪上的。
大太太倒是没在意她们妯娌间相处得怎么样。看rǔ娘抱着孙子、孙女,脸上的笑就象落在水面上的油,一下子就泛了开来。
“你们也是,大人早起就算了,孩子才这么点儿大,这么早把他们折腾过来gān什么?”
钟氏笑着说:“娘说的是。可今天不一样,老爷子老太太总算是回府了,还有……也要来见见新婶婶啊。”
钟氏有一双儿女,儿子说话口齿还不太清楚,叫太太的时候叫得含含糊糊的,听着象在喊“孩孩”。可就算这样大太太也是乐得合不拢嘴。孙女儿还小,才刚满百日没多少天,虽然被rǔ娘抱来了,可是这会儿已经在rǔ娘怀里又睡着了。小脸儿白里透红,圆圆鼓鼓的,看着煞是喜人。大太太已经有了长孙,对钟氏这次生了女儿也没说什么,对孙女儿也还疼爱。去于江的这些日子,要说最惦记谁,那除了二房的对头,就惦记这双孩子了。揽过了孙子,又抱过了孙女儿。钟氏他们也坐下吃了一盅茶了,大老爷还没见人影。大太太又打发人过去催了一次,结果大老爷让人回话说,让大太太先过去老太太那边,他随后就到。
大太太皱起眉头,问丫鬟:“大老爷昨儿在谁屋里过的夜?这会儿还没起身吗?”
丫鬟不敢抬头,小心翼翼的答:“老爷昨晚儿歇在庆姨娘屋里头。”
大太太哼了一声――到底是儿孙都在跟前,她不能为这个失态,只说:“那既然这么着,咱们先过去吧。”
钟氏对这个对公公的行事作派早就司空见惯,在婆婆面前也学会怎么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她瞥了一眼弟媳妇,发现她也十分自然从容,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样。
到了老太太那儿,其他人差不多都到了。众人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挥挥手说:“几年没回来了,居然都睡不惯这屋了,半宿都没睡着。”
大太太说:“要不,请个郎中看看吧?”
老太太摇头:“悖好好的请什么郎中?我又没病。”
二太太马氏十分机灵,马上接话说:“老太太这是在南边儿住惯了,又赶了这么些天的路,一时不习惯也是自然的,应该不是什么症候。可您吃不香睡不好,我们当晚辈的心里也不踏实啊。明儿还是让郎中来看一看,倒不为了您,是为了安我们的心啊。”
同样一句话,大太太说得就让人不舒服,二太太就说得十分动听。换了又林当婆婆,这么两个儿媳妇,肯定会更偏心于二太太这边。
朱老太太没再提这话,可也没有明确反对。
大老爷终于姗姗来迟,看起来仪表又jīng心的打理过,胡子梳得水滑齐整,鬓角看得出来jīng心的修齐了。可是经过昨晚、今早的种种表现,又林基本能确定这个公公多半是个绣花枕头,虚有其表,并不是个jīng明的人。怪不得他为官数年没一点儿作为,老爷子一失势他马上没了着落。
对大太太的qiáng势,又林也能理解几分。丈夫不给她撑腰,她只能自己撑起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