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林心中对李老太太的身体也多少有数,只不过知道是一回事,当这一天愈来愈近眼见着要成为现成的时候,心里还是难过。
难得见着家人,又林不想四奶奶陪她一起难过。忙收拾起qíng绪,“通儿呢?现在可听话?开蒙读书了吗?”
“没正经开蒙,就是德林有空儿的时候教他念几句书,写两个字。你在的时候,还有个人能管住他,现在可淘气了。哪怕你父亲打了两顿也改不了他的xing子。”
“这么大的时候正该淘气,过了这两年,正经开蒙也就好了。”
四奶奶笑笑:“但愿如此吧,我是不懂,不过你爹说,通儿多半不是个读书的苗子,成天领着一群孩子东跑西窜的,关都关不住他,就算让人看着门,他也能翻墙跳窗户跑了。说来也奇怪,那群孩子里他最小,可是连十几岁大的大孩子都听他的。一让他写字,他就花样百出。可是要说起弄枪弄棒,那跟吃了仙丹似的jīng神百倍。说起来,咱们家有德林走念书的正途,也不错了。通儿就随他去吧。”
这说的也是。虽然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可是读书能出人头地毕竟是极少极少数的人,不读书,也不代表就没别的路可走。比如李光沛自己就是功名无望,但做生意却做得风生水起,别人提起来也要竖大拇指。
话题又转回京城这边来,四奶奶已经知道现在朱家管事儿掌权的是朱家大少奶奶钟氏,刚才在老太太那儿匆匆只见了一面,根本没说上话,也不知道这个人脾xing怎么样。父母在不分家,又林要和这个妯娌相处很久,倘若两个人处不好,那也是个不小的麻烦。
“大嫂她为人还好。”虽然不够大方磊落,可是也并没有故意针对过她。
“你啊,xing子也太好了,看谁都是还好。我告诉你,这做媳妇可和做姑娘不一样。做姑娘的时候当然要安静谦和一些,可是做人家媳妇,该硬气的时候绝不能软弱,不然别人不觉得是你xing子好肯容让,而会觉得你是软杮子,下次还会捡你捏。”
这倒是真的。钟氏上次就是觉得她xing子好,才会把劝解朱慧萍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推给她。又林拒绝之后,钟氏到现在都不冷不热的。
等朱慕贤回来,和岳父之间自然有一番长谈。他差去杭州打听消息的人也已经回来了——
原本只是心里有些存疑,可是想不到刘姨娘确实是和李家扯得上关系的。
她应该没什么理由要害又林,比旁人多关注一些也不显得突兀。她母亲陆氏做了刘姓商人的外室,她也跟着改了姓刘。开始几年确实过了几年养尊处优的日子。但是陆氏命薄,已经死了好几年了——就算没死,她也已经开始年老色衰了,又没能给那个商人留下一男半女,男人凭什么继续在她身上花钱?
陆氏死了之后,刘姨娘就被商人带回了家中,过得并不比丫鬟好多少,可能连丫鬟都不如。因为主母不会刻意找哪个丫鬟的麻烦,可是刘姨娘的身份如此尴尬,生得又标致,那家的主母不但恨她那个死了的娘,连带对她也不放心。这样的qíng形下她想好好嫁个人肯定是不可能的,这身世太不堪了,又一文钱的嫁妆没有,嫁谁谁要?
那个商人呢,大概就算有那个心思也吃不到嘴,索xing把她拿出来算是送给了朱长安,也算人尽其用。
看着陆氏的经历,朱慕贤忽然有些恍惚——
陆氏丧夫之后也曾经想投奔李家,这qíng形,怎么和他现在的处境有那么点微妙的相仿。
于佩芸现在在外头赁屋居住,她是打定主意不回刘家,也回不了于家。陆氏走过的路,也许就是她将来会走的路。
翁婿俩象过去在于江一样,一壶茶,一盘棋,消磨了大半宿时间。
朱慕贤捏着棋子,看着李光沛。
有时候他会有种感觉,李光沛对他来说是亦父亦兄一样的存在。李光沛多智果决,事母至孝,对妻儿也是爱护有加。他做事从不拘泥俗规,朱慕贤越是了解他,就越觉得自己还需要好好磨炼。
今天一知道陆氏这事儿,朱慕贤莫名的觉得……和岳父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
有时候要和对方拉近关系,也不需要做什么,只要相互间都知道点对方不可告人的隐
私,凭着男人间那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咳,大家是男人,都有那么点儿往事,谁不知道谁啊?只有男人才了解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