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怒“贱嘴多舌的小娼妇,看我不教训你”,小七言“我是太太教养的听不懂五姐的话,倒是五姐养在五姨娘身边见多识广什么都懂”。(重点的重点在此处,小五口出恶言,罪名成立。至于小七,话虽是真话,但风凉刻薄,失于厚道。不过,深得大太太心,所以此句一定要拉出来溜场子,让大家都听听记到心里去。)
然后,拉扯中二人上演“翻滚吧,姐妹。”
此至,OVER。
看看吧,该提的全提了,不该提的一个字没提。多么重点突出,条理分明。
至于推入冰湖之事,因为大太太说了,“亲眼所见据实以报,道听途说立时发卖”,别说后来丫头婆子们没听到看到,便是贺明玫后来现场广播,让梅园里众所周知了,也没人敢当厅提起半个字。
当然,二人的贴身丫头私下里自然更详实地全撂了,包括提到了奉琴。
但搁不住这公堂上大太太是她们的代言人哪。
这件事儿是瞒不住的,大太太最终也没有瞒,只是快刀斩乱麻地一笔带过:“那只是小七的猜测之语。姐妹口角,言过其实,当不得真。”
当然贺明玫很配合地响应:“谁让五姐姐见我一次推我一次,早上才摔了我一跤,现在又摔我一大跤,我便想着,没准以前那次落水,可能也是五姐推的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嚅嚅嗫嗫,嘟着嘴并不服气的样子,却扫大太太一眼便迅速低下头去,透着小孩子那种“她打我我就骂她”的理直气壮,和因胡言乱语而惹了祸的心虚不安。
当然若是其它时候,她这样自认胡扯瞎掰的话,没准得老太太好一顿雷霆。但此时此刻,老太太梦游状态,哪还在意谁的一字一句。
而大太太,她当然不会在此处多作停留。于是闻言迅速结案:推落水一事并不存在,乃七丫头qíng急之下的信口胡说。
然后便是细细分说:各位丫头在这一出闹剧中各自的功过,应得的处罚,外加对各位小姐姨娘的训斥和教导,由此得了什么经验教训啊,自己应该怎么处事以及回去要怎么管教自己的丫头啊,如此等等的一大长篇。
然后,终于的终于,审理完毕,鸣金收兵。
各位看客想看的热闹没闹起来,倒自己闹了个无聊困顿,虽然可以低头弯腰眯眼打盹,但到底不敢失态。此时也终于都长松一口气。
贺老太太艰直有些急不可奈啊,她硬生生坚持到现在,象个完全不懂音乐的人去陪听一场高雅的音乐会,在最沉闷无聊中忍耐又又忍耐,却偏要端正仪态不能酣然睡去,个中苦bī只有自己知道。终于等到曲终人散时,没有被音乐感染到,但那种比被感染的人更切实深刻的轻松感,却让人万分的舒畅。
真的,看了太久,等了太久,喝茶太久,她早尿急了。
急匆匆起身走人,倒还不忘特意jiāo待些“正事”:别让那五姨娘进院里来,什么时候五丫头领完了罚再说,省得她哭哭啼啼唱捻作打的作态让人生厌。
各自退散,不管主角配角,大家都有些轻松感,象五小姐,她虽然骄横,但向来她自己心中也是有个度的,或是招惹的范围不大,或是闹腾的程度不深,以便将后果控制在大太太可不闻不问的范围内。不过既然这件事儿闹大发了,大太太再没有不理的道理。
她心里明白着,虽然她早就心里沉静下来没有了最初的害怕劲儿,但到底不知道会受到什么处罚有些不安,现在这头上的锤邦一下敲了下来,尘埃落定,她自然就心安了。
但贺明玫却轻松不起来。因为,大太太给她布置了个极有意思的任务:量刑监刑官。
用大太太的话说,这件事归根到底,是小五招惹了小七。既如此,“七丫头就在旁边看着你五姐,直到她跪到完全认识到自己的错了,跪到你不生气了,觉得可以原谅她了,来报我,我再让她起来。”
有这么安排的吗?你姐跪着你看着?陪看还是陪跪?或者站着还是坐着?用张笑脸兴灾乐祸还是用张丧脸惺惺作态或者用张木脸漠不关已?
只怕跪着也不好使,用什么脸都不好使。
这哪里是解怨家,分明是结仇家,还一结就结成宿仇那种。
这手段,这手段,贺明玫yù哭无泪啊。她深深地觉得,那些去招惹得罪大太太的人,脑子都一定象她一样进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