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瞧着他的后脑勺,冷冷一笑:“你不敢……你雍亲王还有不敢的事么?告诉你,孤没有银子,不管是四万八千两还是九万八千两,孤统统没有,还有内务府才支的二十万两银子中,有十万两是给孤用了,你有本事就把状告到皇阿玛那里去!”说毕,也不听胤禛说话,竟头也不回走了。
储秀宫里,胤褆带着伊尔根觉罗氏并小格格们来与惠妃请安。惠妃看着满宫里跑来跑去天真烂漫的小孙女们,心qíng很复杂,一面是至亲骨ròu,怎能不疼,一面又嫌弃媳妇肚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孙子。瞧瞧,太子养了两个儿子,虽说是庶出,但老爷子一样的疼,咱们是跟太子没法子比,比荣妃家的老三也不行啊,三福晋头前添了嫡子,管得老三摸不着侧福晋,荣妃过来假模假样说媳妇不贤惠,仗着有嫡子越发胡闹云云,那就是来炫耀的,气的惠妃当天晚上没吃饭。其他的,新出炉的嫡子老四家,福晋多年不下崽,却有个生猛的侧福晋,一举生了龙凤胎,那边儿老五也有了儿子……惠妃越想越生气,胤褆明明是长子,却连个长孙都没有——但也不敢在媳妇面前摆脸子,因为胤褆很疼媳妇。
一面拿着吃的哄着孙女们玩,母子间或闲话两句。大福晋知道自己不讨婆婆的好,只跟在丈夫身边安静坐着,怀里抱着最小的女儿。气氛十分温馨时,胤禩也过来了。惠妃从小养着他,虽比不得待胤褆用心,但相较一般母子,也很有些qíng分。胤禩跟胤禟年岁渐长,最近都得了旨意,准备年前就出去建牙开府,近期各色事宜纷杂,总忙忙碌碌的。见他进来,惠妃先笑道:“老八来了,皇上赏的那块地方可瞧了?”胤禩依次给众人请了安,又恭敬回了惠妃的话,他本是有备而来,见了一群活泼可爱的侄女们,忙笑着从口袋里掏出几个暖色荷包递过去,这是各照着她们的生肖,请了宫外的jīng巧师傅使了上好的蓝田玉雕出的物件,活灵活现。侄女们看了果真喜欢,连带对八叔也更喜欢。
惠妃jīng明,知道往常老八不凑热闹,总倒出空儿给他们母子说体己话儿,今日却捡了这时候入宫,定是有话要与胤褆谈的。胤褆与胤禩随着一个额娘长大的,虽年龄相差甚多,但自来亲厚。惠妃带着媳妇与侄女们去了内室坐着吃茶顽笑。兄弟二人方坐下来,胤禩见大哥心qíng不错,便开口道:“我听着外头都议论太子欠了库银,四哥去要,却是要不出来的。”胤褆听了这话,知道胤禩一向细心,也跟在自己身旁忠心耿耿,便不瞒他,只说老四要核帐,太子欠银要不回来,自然也没脸面去找其他兄弟。胤禩便问道:“大哥也从户部支了银子?”胤褆笑道:“咱们家也得给大格格们备好嫁妆呢……”见胤禩小脸绷得严肃,才又道:“太子能支,我们为何不能支?”胤禩一听这话,就知道老大又犯了刚愎自用的毛病,忙叹道:“大哥,四哥那个人向来不徇私qíng的,虽说是在太子底下办差,但是他一扎猛子真能捅到皇阿玛那里去……”胤褆不以为意:“他捅了,倒霉的也是太子,咱们家不缺这点银子,到时候一发儿就还了……我还怕老四不捅到皇阿玛那里去呢?成日家赞太子这个那个,也该让皇阿玛仔细瞧瞧他平日的那些作为!”
胤禩摇头道:“大哥,你听八弟一句话,老四跟太子之间的事儿咱们先不论,只说到时候皇阿玛知道欠银的事,第一个发落的肯定不是太子……咱们给太子当了多少次替罪羊,你连这个道理都忘了么?再说皇阿玛万一把这事压下去了,你又何苦跟着太子自毁名声呢?”胤禩心里很觉得大阿哥蠢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也gān得不是一次两次,总不记得教训。胤褆想了半日,才迟疑道:“我只是瞧不过去太子那轻狂样子……”胤禩听了话风弱了,知道胤褆只是嘴硬而已,便递台阶与他:“咱们就把银子痛痛快快还了,第一大家心里都有数的,让大臣们心里也佩服,第二,也给老四看看,太子这么作弄下去,老四准保会寒了心,即便不拉他过来,也省的他跟着太子整日打转啊!”胤褆听他一番分析下来,权衡利弊,不由心悦诚服道:“八弟你说的是,老四如今是嫡子,还能跟着太子一心一意的?我们就来个釜底抽薪,要太子好看。”
胤禛混混沌沌往府里回,一路上思绪万千。得了皇阿玛青眼,本要大展宏图的——早明白太子是硬钉子,本要小意儿去劝,谁料到正赶上阿尔汉的事,无论如何都是不讨好儿了。因太子的公案未了,其他人的份儿胤禛也不好去要。大阿哥那里不必说,处处比着太子行事,听着太子不还账,他也肯定不动弹的;老三虽说只有三万两的数,但是找上门的时候,只会拿着自己的门课与书稿推托,再指着皇阿玛有话,更是不好驳;剩下的几个阿哥倒不足为患,但是眼里都清明,自己去要,必然会给,但心里该怎样想……总之,症结全在太子身上,眼见连大臣们也都跟着瞧热闹,若是这件差事真办砸了,再任由大阿哥捅到皇阿玛那里,自己天天劳心费力,最后倒给了别人做嫁衣裳——万万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