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里十分安静,看门的仆人拿着把扫帚在扫院子,一见赵燕恒和绮年来了,不由得两眼一亮,连忙上来请安。绮年一边走一边问:“林娘子和林姑娘都好?孩子怎么样?”
仆人忙道:“林娘子好着呢,正哄着哥儿睡觉。林姑娘——不大出来。”
绮年不由得就叹了口气。遭逢大变,谁都会觉得受不了,但算算从林家出事到如今都一年多了,林悦然若还是不能调节过来,那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
宛氏听见小丫鬟说郡王世子和世子妃到了,急忙迎出来,又叫小丫鬟把林悦然也请到自己屋子里来。她产后调养得不错,人也丰润白皙,若不是在丧中穿着素服,只怕气色还会显得更好些。chuáng上的孩子也是白白胖胖,正闭着眼睛睡得小猪一样。绮年随口问了她一句qíng况可好,宛氏就没口子地感激起来:“……过年的东西都送过来了,这一年了,多亏世子和世子妃慈悲,不然我们孤儿寡母的早就没法活了。我一直想着自己做些绣活贴补一下,也让世子妃少破费些,只是这孩子一落地,我忙得实在腾不出手来,小姑最近身子又不好……”
正说着,林悦然悄没声儿地进来了。绮年一抬眼,倒吓了一跳:“悦然,你——”不说形销骨立,也是瘦得仿佛一阵风就能chuī走的,脸色更是白里透huáng,半点都没有青chūn少女的血色,进来看见赵燕恒,往后退了退,低声叫了一声:“周姐姐。”
“你怎么瘦成这样!”绮年忍不住过去拉她的手,触手冰凉,“你这样——这么不爱惜自己身子,伯母在天有灵,会怎么想!”早就听送东西的下人说林悦然身子不好,时常请医吃药,但竟瘦成这样……
“我该早点来看看你才是。”绮年有些难受,“自己的身子还得自己当心,别人替不了你。你这样——是要让伯父伯母走得不安心么!”
赵燕恒退到外屋,林悦然就一头扑到绮年怀里呜呜哭了起来。宛氏直叹气:“世子妃恕罪,小姑年纪小,实在是——”
绮年安慰了一会儿,看林悦然止了眼泪才道:“万不能再这样了。”
林悦然拭着泪:“姐姐,我该怎么办?我心里怕得很。”
绮年怜悯地摸着她的头发:“总会有办法,可你若身子垮了,就是有一万条出路你也走不了,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林悦然如今身子虚得厉害,痛哭一场便觉得疲倦,绮年也觉得时候不早,便起身告辞。
宛氏一直送到院中,擦着泪道:“世子妃若得闲多来劝劝小姑罢,我这嘴笨,也不知怎么劝她。还是世子妃说得透彻,小姑也听得进去。”
绮年叹道:“我若得空就来。”
宛氏千恩万谢看着郡王府的马车驶远,反身回了屋中,见林悦然还呆呆坐着,叹了口气道:“世子妃真是好心,若是没世子妃,如今咱们只怕连个栖身的地儿也没有。”觑见林悦然点头,便又叹了口气,“只是世子妃跟咱们家非亲非故,因着跟婆婆的qíng分照顾我们一年多已然是极难得了,难道还能照顾我们一辈子不成?何况世子妃是郡王府的人,郡王府怕也不愿她拿着钱来贴补外人。”
林悦然这一年多来还沉浸在父母兄长突然身亡的悲痛里,竟没仔细想过这事儿,不由得抬头去看宛氏。宛氏仿佛没看见她的目光,径自低头去哄着已经醒过来的孩子,一面悠悠叹道:“倘若咱们能跟郡王府沾上点关系,世子妃要照顾咱们也就名正言顺了。唉,宝哥儿连爹都没有,将来可怎么办……”
她抱起儿子哄着到净房里去把尿了,只留下林悦然怔怔坐在炕边上,若有所思。
绮年和赵燕恒回到郡王府,在二门处就看见一辆马车,上头是英国公府的标志。进了节气居,绮年一边更衣一边随口问道:“县主回来了?王妃可说过要留饭吗?”
小满捧着净面水进来,闻言便答道:“县主是哭着回来的,说是跟姑爷闹了脾气,正在丹园哭呢。世子妃要不要晚些再过去给王妃请安?”别这时候过去又撞在赵燕妤的气头上,再无缘无故的受气。
绮年皱皱眉:“还是这会儿过去吧,若是去晚了,王妃更有得说了。”
赵燕恒已经宽了外头的官服,闻言接口道:“我陪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