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范侯爷略思片刻,便同意了谢氏的要求,若还能有一线转机,他也不愿这门亲事结成了仇。
谢氏带着闵氏和沈氏打道回府,闵氏抱着孩子单独坐上一辆马车,沈氏跟着谢氏一块儿,两人俱是深吐出一口浊气,这公道要讨可太不容易了。闵氏疯疯癫癫的抱着孩子,低着头唱着小调哄孩子睡觉,唱着唱着,眼角渗出晶莹的泪滴,孩子啊孩子,你娘没了,外祖母护着你,外祖母疼你……
回到孟府,闵氏自顾自抱着孩子回了屋子,孟老太太得了音信,急急派人寻了谢氏前去问话。
“穆宁侯府怎么说,儒贞……她这又是怎么了?”老太太心里很是焦急。
谢氏斟酌了一下语句,委婉的回禀,“侯府处有些难办,大嫂怕是太过伤心,一时有些糊涂,把孩子当成二侄女了。”
老太太稍一思考就转过了弯,痛心疾首的说道,“这都是命啊……当初她要不动这贪念,琬儿也不会……也不会就这么没了啊!”
谢氏不说话,陪着老太太掉了会儿金豆子,待老太太乏了便告退回了屋。
斗智斗勇了半响,饶是谢氏也有些疲了,靠在软榻上心里想着事儿。闵氏、女婴、宜琬,一张张脸从她脑海中闪过,最后全化成了泪如雨下的宜琼的脸。三年前宜琬成亲之际,谢氏曾派人将一瓶上等麝香偷偷jiāo给范世子,虽从未有过联系,但宜琬三年不孕,她心里清楚得很,这既是范钦舟的抉择,也是她对宜琬的惩罚。当得知宜琬怀了孕,谢氏有过一瞬的惊讶,可之后便束之高阁置之不理,三年的教训已然足够,这接下去的事儿她不愿cha手,是福是祸,她自己争来的,与人无尤。
窗外一阵秋风卷过,落下片片枯叶,谢氏望着屋外,神色晦暗难辨,那株参天大树如今只剩下光秃秃一根躯gān,孑然独立。
58石破惊天时
古驿道虽较一般道路更为开阔齐整些,可坑洼不平的泥地到底不如八车道水泥马路舒坦,四蹄骏马累断了腿也比不上油门一踩速度快,范世子披星戴月日夜兼程,累死了三匹马终于赶在宜琬头七这一天回了京城。{}!
京城坊间这一日迎来了又一个八卦小高峰,糙根群众对于遥不可及的贵族狗血相爱相杀剧码向来充满了热qíng与激qíng,纷纷嗑着瓜子喝着凉茶听自称是“侯府、王府、大内X管家的远房亲戚”唠上两句。这几日风头最盛的要数本朝新贵穆宁侯府和老牌世家孟子后人的爱恨qíng仇。从范老太君钦点鸳鸯到孟大姑娘含恨远嫁,从小人当道刻薄继子的范夫人到红颜薄命魂断侯府的孟二姑娘,八卦事业开展得如火如荼,生生不息。是以,范世子一人一骑轻装入城,瞬时就引起了广大群众的高度关注。
再看孟家后宅,宜珈这一日倒是醒得颇早,或许说她这一夜压根就没睡着更为恰当,顶着两枚硕大无比的黑眼圈,蔫哒哒的坐到梳妆台前任杭白收拾。
长久以来她一直秉持着穿越前辈代代相传的良好心态——随遇而安——过活,说白了就是在自己身无长物没一点技能的qíng况下,有吃就吃有喝就喝,坚信作者是亲妈,哪怕路途曲折中间有nüè,最后也会拐个美男or酷男找个山明水秀的世外桃源幸福美满下半辈子!本着这一乐观jīng神,外加大神般qiáng悍的谢氏压阵,宜珈越发活得没理想没前途,除了勤修古代淑女必修课程外,她的小日子过得简直就像保完研的大四下学期。不得不说,人安逸惯了智商就会下降,居安思危这句古话咱六姑娘潜意识里把它扔墙角了,直到二姑娘的死讯传来,才让宜珈一片混沌的脑子刹那间恢复到高考当天的状态——亢奋的清晰!
这是一个人均寿命四十不到的年代,这是一个妇女生产死亡率高达20%的时空,这是一个哪怕孩子生出来夭折率还接近50%的坑爹地方。长期活在父母羽翼下,穿过来还有谢氏罩着的宜珈头一回生出种无法言喻的恐惧感。宜琬的死就像是一记响亮的警钟,将她脆弱的乌guī壳敲了个粉碎,柔软的身子被人拖出来狠狠拉到烈日底下bào晒,悲凉的无力感盘踞了她的整颗心。她不是谢氏,她没有雷霆万钧的手段,应付不了难伺候的婆母,管不住底下心思各异的姨娘仆从。她没谈过恋爱,自认不过清秀之姿,她没本事哄得男人一颗心向着她,将外头的莺莺燕燕抛个jīng光。上辈子她不过是千千万万大学生中的一个,普通到再不能普通,这辈子她也只是无数贵族小姐中的一个,未来由一道道鬼门关把守,深宅倾轧、难产早亡、疾病缠身、弄得不好抄家灭族也未可知,想要混吃等死竟也成了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