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府第_作者:韶词(182)

  元老爷虽官居二品,执掌刑部,可元家毕竟根基浅薄,靠着梁贵妃的裙带关系上位,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老皇帝倒了,元家便也走到了末路。享受了这几十年的荣华富贵,由奢入俭难,梁氏死也不愿意再回到落魄穷困的境地。

  元微之静了一瞬,直视母亲,断言道,“恕儿子不孝,不能娶孙家姑娘为妻。”

  梁氏几乎要气了个仰倒,指向元微之的手颤抖不已,“你这逆子!父母之言,媒妁之命,你的圣贤书都读去了哪儿?!你说,你是被哪个狐狸jīng迷了心眼,是不是杨家那个蓉蓉?”

  听到此刻,元微之忽然下了决心,他抬起头,好看的双眼直直看向梁氏,梁氏让他这么一看,也不由停下了话语,元微之忽然双膝跪地,一字一字说道,“母亲,儿子想娶孟家六小姐为妻,求母亲成全。”

  梁氏怀疑自己是不是听岔了,她一直以为微之就是心有所属,也该是朝夕相处一道儿长大的杨蓉蓉,怎么突然又蹦出个孟家姑娘,梁氏简直要晕眩了,“你,你说的是谁?哪家的姑娘?”

  元微之字字铿锵,“儿子愿娶前太子太傅孟承礼之子、礼部仪制清吏司司长孟弘修之嫡次女孟氏为妻,望母亲成全。”

  梁氏有些混乱,忽然出现的新任儿媳候选人直接将她打蒙了。孟家她知道,世代书香,百年望族,若是和孟家结亲,元家的名望倒是能升上一升,脱离“bào发户”的恶名,从此傍上清流一脉。梁氏觉得有必要和老爷好好商议一番,她并未彻底回绝儿子,模棱两可的回了他一句,“这事我做不得主,还得你父亲决定才好。”

  元微之跪谢母亲后,便起身想离开屋子,正当他走到屋口,梁氏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微之……白蔻的事,你还在记恨母亲么……”

  元微之顿住了脚步,他迟迟没有回头,白蔻,记忆中模糊的女子仿佛忽然又鲜活的出现在他眼前,清晰至极,她的一颦一笑,甚至是发上簪着的那清丽的芙蓉花瓣都散发着淡雅的香气,一如那年夏天,迷人而又清新。

  陈白蔻,梁氏远房表妹之女,父母俱亡投奔姨母。容貌妍丽,xing格温顺,仅仅是因为得了元微之的喜欢,便让梁氏嫁给了山西晋商,以一女换得无数财帛金银之助,为元家的平步青云之路打下基石。

  元微之还记得,白蔻出嫁前一日,那温婉秀丽的女子明眸含泪,笑容里遮不住的哀婉,她指着满池连连荷叶向他许诺,来年莲花初绽,她便会回来看他。他便用尽心力栽种这一池青莲,chūn夏秋冬,他一人看尽花开花落,可他等到了池中荷花凋零殆尽,却没等来白蔻一顾。那晋商只派人送来了一车又一车的财帛,和一封单薄的丧信。原来白蔻死了,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道死在荷花开得最盛的那一晚……

  他是恨的,恨母亲的铁石心肠,恨父亲的不择手段,甚至恨白蔻竟连一点希望都不留下,可他最恨的还是自己,懦弱无用,书生意气,无能为力,他将自己放逐诗画山水间,不停地画,不停地写,却依然挡不住滚滚而来的命运之路。

  元微之并未回答梁氏,他重新迈开脚步,出了屋子,上一次他屈服了,命运带给他的是悲伤和绝望,这一次,他毅然决然的转身迎战,愿能争出一条崭新的大道。

  孟府,谢氏的身子刚有些起色,虽还吃着药,可到底比之前好多了,人也有了些jīng神,就着酱瓜,喝了碗小米粥。宜珈坐在chuáng边伺候着母亲用膳,待谢氏喝完了,宜珈接过小碗递给耿妈妈,扶着谢氏靠坐在chuáng边,父亲的消息宜珈不敢告诉谢氏,怕又加重了谢氏病qíng,宜珈只敢挑着好事儿和母亲唠嗑。

  “母亲,霖哥儿又长胖了,一口气能喝两小碗jī茸豆腐汤呢,小胳膊可有力了,我这个姑姑都快抱不动他了。”宜珈伸出手臂笔画了一个胖胖小孩子的大小,半哀怨半高兴的说道。

  谢氏点点头,也笑了,“小孩子长个儿的时候,胖点儿好。当初你一岁多抱去府里头给你外祖母瞧,老人家还担心,说你浑身都是ròu,以后嫁人可怎么办哦。”谢氏学着老夫人的口气叹道,惹得宜珈羞红了脸,旁边的婆子丫鬟们捂着嘴直发笑。

  “我这不是瘦下来了么,瞧外祖母这瞎担心的。对了,大姐姐来信说她已回了家,一切安好,让我们不必挂心。”宜珈拿了宜琼寄来的信,一句一句念给谢氏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