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奶奶游园赏花,教导出嫁在即的大姑娘,“琼儿,这一株苗上只开一色的花儿才好看,颜色多了看着抢眼不说还累赘,这花也就不是好花了。宅子里的事儿啊,也一个道理。”谢氏把玩着一株白牡丹,伸手掐掉一朵粉色花苞,随意扔在地上。
宜琼似懂非懂,旁听生宜珈虚心求教:“好花还需绿叶衬,花是一色儿的好看,那叶子呢?多了抢花的风头,少了枝头光秃秃的又不好看。”姨娘不就是这尴尬的叶子,主母恨不得摘光了这些树叶踩脚底下去。可真不留一个就该给外头人看笑话了,做了母老虎被人指指点点在所难免,为了名声忍气吞声心口又添堵,两面不讨好横竖都不慡。
谢氏有些意外的看了宜珈一眼,没想到发问的居然是丫头片子小女儿,宜珈这是有的放矢呢,还是纯属碰巧歪打正着?谢氏撇一撇一旁沉思的宜琼,决定忽略这个问题,反正目的达到了,过程神马的一点儿都不重要。
“叶子就是长得再青翠也不过是片叶子,挑你中意的留下,不中意的拿剪子剪了也就是了。可也别一刀子剪得狠了,留几片讨喜的装点装点,来年也好化作chūn泥更护花去。”谢氏借花喻人,话里有话,两个姑娘悉心记下,回去再好好消化。
母女三人拖着一长溜丫鬟缓缓走着,月亮门里一个huáng衣丫鬟快步走来,对着耿妈妈小声说了两句,耿妈妈表qíng不变屏退丫头,小步迈到谢氏身旁耳语片刻,二奶奶有意识的看了宜珈一眼,随即吩咐道:“让她过来吧。”
宜琼和宜珈都有些纳闷,只见那huáng衣丫鬟得了信,低头退出园子,姐妹俩互看一眼,继续跟着谢氏走。谢氏故意领着姑娘们坐到了园子里临水的亭子里,喊了丫头上茶。宜珈心里更奇怪了,这是课间午休么,好人xing化哦。
还没放松起来,宜珈脑子里那根弦又绷起来了,浑身警报雷达全开,瞬间化身小刺猬——远处走来的那个素衣姑娘好像是她四姐!
果不其然,刚离去的huáng衣丫鬟这会儿复又回来了,引着身后的四姑娘宜珂往亭子这边走来。几个月不见,宜珂消瘦了不少,原本棱角分明的小姑娘这会子恭恭敬敬地给谢氏请安,骨子里流淌着的骄傲忽然间去的无影无踪。
“不孝女给母亲请安,宜珂久未能承欢母亲膝下,实乃不孝,望母亲原谅。”细看之下,宜珂眼里没了以前的倨傲,只剩下谦卑和恭顺。
“起吧,这些日子多亏你为老爷夫人念经祈福,功不可没,我这儿感激你还来不及,又如何会怪你呢?”谢氏面上的话从来都让人挑不出错,在毫不知qíng的宜琼看来,这可是好一幅母慈子孝的场景。
“母亲过誉了,宜珂愧不敢当。”宜珂低着头,声音低弱。
“给老爷和夫人请过安了么?”
“回母亲,已去见过祖父祖母大人了。”
……嫡母和庶女进行着没营养但必须的场面话。
宜珈这会儿明白了谢氏刚看自己一眼的意思,这是让自己别丢脸撒泼,摆正心态接受事实。宜珈心里想仰天长啸,穿到古代连随意发个脾气都不行,摔门走人给人甩脸子的事儿她只能梦里做做!
发泄完了,宜珈摆出八颗牙齿标准皮笑ròu不笑表qíng,对着宜珂一伏,“四姐姐安好。”
四姑娘像是惊弓之鸟,忙不迭地回礼,嘴上谦逊有加:“六妹妹多礼了,多日不见还望妹妹一切安好。”
宜珂身上完全不见了月前那个娇娇四姑娘的身影,宜珈心里直纳闷,庙里的尼姑们得彪悍成什么样才能把狮子胆磨成老鼠肝?
姑娘们寒暄两句,谢氏看着乏了,允宜珂下去休息:“你一路辛苦,快歇歇腿去,栗姨娘不在身边,你更要好好顾着自个儿身子。”
宜珂一番推辞后跟着丫鬟出了园子,宜珈看着四姑娘纤瘦的背影,想着谢氏的话,扣着栗姨娘,也就管住了宜珂——花杆在二奶奶手里,甭管你是花还是叶子,全都老实呆着吧。
孟家这第三喜乐在三房。闹了许久的换亲风波终于尘埃落幕,大姐儿由圣上金口银牙打包送给了符将军,之前丢的脸一chuáng被子闷过去了,大家该吃吃该喝喝。全国独一无二的镇西将军,这分量可比多如牛毛的世子重多了,出来混的都是人jīng,这弯儿马上转过来了,笑容里都快带上谄媚了。
折腾了半天,yīn谋诡计使了一大通,大房二姑娘一只脚终于踏进了穆宁侯府。不管是遵从先母遗愿不得罪孟家、还是有意偏袒填房子女、又或是不愿再次悔婚把脸个jīng光,总而言之,范侯爷和孟老太爷关起门来一番商量后,拍板敲定二姑娘为范家未来世子妃,待大姑娘出嫁后便遣媒人登门。甭管外人如何鄙夷嗤笑,这桩事儿就到此为止了,风声过了,大家有了新的目标,于是新闻成了旧闻,从此不再提起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