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轻声回道:“是当朝大儒鲁平安,父亲在世的时候曾经提过的,不过那会儿你还小呢。”他们的父亲卢保成生前最推崇的大儒便是鲁平安,每每提及,都是一脸敬重与崇拜。所以,昨儿听采芹说起,卢之安要引荐卢瑞拜入鲁大师门下时,七娘的心里不是不动心的。
“啊!是他啊,我想起来了。”卢瑞记xing好,虽说卢家出事的时候他才七岁,可许多事qíng却深深地刻在他的脑子里,而今一听七娘提及,便立刻想了起来。
希望她只是多心了,七娘心里苦笑,若她还是卢家那不谙世事的七小姐,兴许听了这消息半点疑心都没有,只会陪着瑞哥儿一起高兴,只是这几年她见多了这世上的人qíng冷暖,难免便疑心重些。也许侯爷对卢瑞果真只是爱才之心呢。
“还有——”卢瑞想了想,又补充道:“先前侯爷只说要带我回京,后来,唔,昨儿他又说,让我和姐姐一起进京呢。”
“嗯?”七娘狐疑地盯着他看,目光里仿佛带着穿透一切的能力。
卢瑞立刻低下脑袋,乖乖地jiāo待道:“我……我跟侯爷说,姐姐留在老宅,我也留在老宅,我们不分开。后来,昨儿晚上,侯爷就说让我们一起进京。夫人也说好。”说罢了,才小心翼翼地抬头偷偷瞄她,小声问:“姐,那我们去不去?”
这一时之间,七娘也不晓得该怎么回他。进京,也许是好事,若是换了旁的人,只怕早就欢喜得连话也说不全了,可是,他们到底——
“侯爷有没有——跟你提过继的事?”想了许久,七娘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什么?”卢瑞呆呆地看她,傻兮兮的模样,“什么过继?”
侯爷若是果真有这个意思,想来也早该和他们姐弟俩通个气。既然一直不说,想来事实并非七娘所担心的那样。只是,许氏过继之事一日未曾尘埃落定,七娘的一颗心总是放不下。
“左右侯爷这几日也不会走,我们等等再说。”七娘给卢瑞整了整衣服,微笑地叮嘱道:“一会儿去了学堂里,还要和平日里一样。莫要被侯爷夸了几句就轻飘飘的。你虽然聪明,但到底年岁小,且这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切莫骄傲自满。”
卢瑞素来最听七娘的话,立刻高声应了,到路口分岔的地方与七娘道了别,急急忙忙地去了学堂。
七娘回了家,才走到门口,院子门就“吱呀——”一声开了,张妈妈撑着个椅子一脸焦急地迎了出来,瞧见七娘,可算是松了一口气,捂着胸口道:“我的小姐哦,您可算是回来了,可吓死老奴了。您这是伤在哪里?哎呀,这手怎么了,伤得重不重,赶紧让我看看。”
张妈妈一边抹泪,一边察看七娘的伤势,待瞧见她十指没有一个是完好无损的时候,老太太的眼泪顿时落了下来,哭道:“这……这都是作了什么孽啊,我的大小姐本该是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着长大的,老天爷真是不开眼……”
张妈妈素来都是这么脆弱,每每见她吃点苦都要哭一场,这一回比平日里哭得还要凄惨些,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一会儿,两只眼睛都肿得快要睁不开了。
七娘劝了一阵,好不容易才将张妈妈劝住了,尔后拉了她进屋,一五一十地将昨儿发生的事说与她听,罢了,又把侯爷提议接他们姐弟俩进京的消息告诉她。老人家到底见识广些,七娘十分重视她的看法。
张妈妈闻言却是不急着表态,皱着眉头问:“小姐说的那个许氏——也就是侯府的大奶奶,她的闺名是不是唤作婉芳的?”
七娘闻言一愣,疑惑道:“张妈妈莫非认得大奶奶?她的闺名是什么倒不曾听人提起过。”
张妈妈揉了揉红肿的双眼,叹了口气道:“早些年在京里的时候曾见过两回,是个有担当的人。”七娘的母亲彭氏是京城人士,当年卢保成高中后被彭氏的父亲瞧上,将幼女彭氏许配于他。二人结亲后便离了京,在山阳县一住便是十来年。
也不知卢保成与彭家发生了什么矛盾,之后许多年都不曾联系过,就连卢家夫妻遇害后,张妈妈也只领着七娘姐弟回到了卢家老宅,而彭家甚也不曾派人过来问过一声。也正因为如此,七娘对外家没有什么感qíng,而今忽然听得张妈妈提及京城旧事,她竟然也不想再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