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夕挎着食盒跟上来,唤道:“夫人”
雍正抬起头来,看见她。绿色宫装女子也抬首对上她视线,那双眼,分明是,熟悉的感觉。
嬷嬷们忙一众矮了身子跪地请安,那女子也匆匆就着姿势请安,有些微微láng狈。
雍正看着云烟,从躺椅里将右手抬起来,云烟一步步走过去,将左手放进他抬起的手掌里。
“谦嫔娘娘和小阿哥处的不错”云烟平静的抬了抬右手示意她们起来。
谦嫔刘氏正是这绿色宫装女子,她显然也明白了云烟的身份,忙低头应声将小阿哥抱上来意将其放入云烟怀中。
云烟将手从雍正手中抽出来,接过小阿哥。他正将一只小手指塞在嘴边温温的笑。云烟心中一阵柔软,心中忽然闪过当初那个温润男子的影子。这样小的年纪怎会像煞了那个叔叔?
腰后突然有只手像是替她抚了抚裙后的褶皱,她才发现自己晃了神,抬头看看谦嫔刘氏——
蓦然回首,都是故人的影子。身边的这个人可曾想到那对爱极又恨极的兄妹?
爱,抑或是恨,终究归于尘土。
云烟怜惜的碰碰小阿哥的小脸,将小阿哥jiāo给兰夕。“去吧,小阿哥也该饿了。”
众人一起跪安下去,谦嫔刘氏只在起身时看了一眼椅子中闭目养神的皇帝。云烟看着她们背影,目送她们离开,她不再说什么,什么也没说。
四海升平的日子不长,古州地区又起哗变。雍正十二年七月,当地传言“有苗王当出”,苗人皆信,遂反对流官统治。官府曾抓获造言者“苗人老包”,后又释放,于是一些人“纠众滋事”。
其实古州自雍正七年征服之后,即设古州厅,以流官管辖。古州地区旧有土官名目,如长官司、副长官司、土舍等。这些土官虽在建厅之后被授予土千总、土把总、外委土舍之名,协助清政府管理苗寨,但总不能如昔日一样耀武扬威。因此,他们一直希望恢复旧日之局面。
雍正帝听闻鄂尔泰急报古州事件后,为避免可能发生的事端,立即派吏部侍郎吕耀曾、大理寺卿德福,会同地方官员赴古州宣谕化导,但无效果。后又对滋事者进行镇压。结果引起了更大规模的叛乱。
临近年关,雍正嘴角上火起了一串水泡,可急坏了太医院,内药外敷也不见消去。他平时里最爱齐整,又是茶水不离的,碰着就疼,当真是闹心。
屋内暖香细细,雍正一身金底出黑狐毛的团龙袍子盘腿坐在厚厚的龙座榻上,一手拿着奏折,一手去端茶盅。
一声闷闷的抽气,茶盅又被放下,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吓得屋里屋外几个小太监连带着苏培盛,跪了一地。
云烟拨了帘子进来,一瞧他皱眉神色,目光看到他嘴角那一串红红的水泡,抿了抿唇。
她一边挥挥手让几个小太监起来,一边走近座塌,苏培盛忙带着他们爬起来退出去。
雍正看着奏折头也没抬,伸出一只手来准确拉到她手后抬了头。
“怎么这样凉?”
云烟反握了他手,“是你手热。”
雍正抬手又蹭蹭她脸颊,依旧说一句:“多穿点”
云烟点点头,手从他掌心里滑出来转身进了内室,雍正又恢复到原来姿势继续看着折子。
不一会,云烟出来,端着小药盒和棉棒,往他身边一坐,低着头用棉棒蘸了透绿的药膏,歪着头轻轻往他嘴角上点。他唇角微微一动,牵起鬓角新添的银丝,在午后阳光折she下分外刺目。
云烟的目光在他眼角纹路上停驻,雍正敏感的移了眼神对上她眼。
“怎么?”
云烟微微一笑,“还疼么”
雍正道:“好多了”
云烟点点头,低头收着药盒要站起。雍正忽然抬眼道:“朕最近……是不是老多了?”
她心中一凛,他是如此敏锐的人啊,一直都是。
她放下手中药盒,却抬了手去摸他脑门,倚在他身边,把吻落在他脑门中央。
“不老”
雍正十二年的万寿节,不过是一盏薄酒,雍正帝遇风就打了个喷嚏,回来早早睡下,半夜里就发起烧来,浑身都是滚烫。云烟睡到半夜,突然被小腹上搭来的大手给热醒,忙爬起来叫人点灯。
这一病有些毫无预兆的来势汹汹,颇让云烟和苏培盛都想起几十年前在王府里时他那场风寒大病。如今到底岁月不饶人,五十多岁的人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