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丫鬟婆子乍见这副qíng形愈发吓破了胆,惊叫惨呼哭闹声响成了一片,白老太太惊慌中看见卫氏倒在血泊里,心里一急,一口气顶在胸口没出来,也厥了过去,众人又要忙着抢救卫氏又要忙着照顾白老太太,七手八脚哭天抢地好不混乱。
白大老爷冷眼看着,没有要阻止白大少爷的意思,却见白二老爷过来至身后,趴在肩上附耳:“你这傻子!吃亏就亏在这臭脾气上了!就算心里头不高兴,起码也要装装样子――你跟娘较了这么多年的劲,可较过她了?当心二老拿‘孝’字压你,到时得不偿失!去,赶紧扶着娘去,好歹挽回些……”
白大老爷脸上浮起淡淡自嘲:“若扶一扶就能让娘不再苛责于我,十几年前我就扶了,何须等到现在?如是好歹是小云的亲娘,人已过世,何苦再污她名声……我虽不孝,到底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尽力维护着这个家,奈何……老天容得我,家却容不得我,与其如此,我又何必再坚持,左右都是错,不若随xing一回,一错到底。”
“大哥……”白二老爷蹙起眉尖,“逝者已矣,你又何苦把这辈子都搭在这上面?为了已不在这世上的人同爹娘闹得水火不容又是何必?当低头时便低低头,哄得娘高兴,自然不会太为难你……”
“我这头已经低到了泥里,不能更低一分了,”白大老爷唇角噙着哂笑,眼里却慢慢涌起冷意,“我自问无愧于这个家,对爹娘也已尽力孝顺,若还换不来娘对我的一丝宽容,换不来对如是的一声尊重,这个家于我来说还有何继续维护的意义?还值得我继续愚孝么?”
白二老爷垂下眸子,半晌不再言语。
此刻厅内桌椅已被白大少爷砸了个稀烂,几个胆子大些的丫头婆子分别搀扶了老太爷夫妇、抬起晕厥在地的卫氏往内厅躲,白大少爷却不肯放过,几步过去扒开众人,一把扯住白老太爷,凑到耳边大吼:“老头!你说我是你孙子,那你是不是我祖父?!”
白老太爷虽受了惊吓,到底也是见惯了风làng的,当下勉qiáng镇定地作答:“我当然是你祖父!云儿莫再胡闹!”
“你既是我祖父,为何不疼我宠我?!”白大少爷声音更高地吼着。
白老太爷被他震得耳朵生疼,往旁边偏了偏头,哄道:“胡说八道,我不疼你还能疼谁?!然而你若不听话,还像方才那般胡闹,我就是再疼你也得遵循家规惩罚于你,可听得了?赶紧老实着,不得再乱……”
“你疼我,你要怎么疼我?我是主子,想用哪个丫头就用哪个丫头,想用哪个小厮就用哪个小厮,想让谁进我的院子就让谁进我的院子,怎么就不可以?!我既未害人,也未让人害,日子过得好好的,有什么理由非得换我的人?!你们疼我不就是为了让我过得好么?眼下我就过得很好,为什么还要换我的人?!难道你们说疼我都是假的?!”白大少爷连珠pào似地吼着,一转头,见那厢白老太太已经缓过来了,便丢开白老太爷奔向白老太太,“祖母!你说!为什么要换我的人?!”
白老太太被吼得一阵阵发懵,气喘着道:“你那院子……皆是刁奴……”
“你见过我院子里的人么?!哪只眼睛见着刁奴了?!”白大少爷继续吼。
“何管事说……”白老太太气急攻心,说话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何管事是奴才!我是主子!是你的孙子!她什么东西?!你竟是信她不信我么?!你是不是欺负我没娘疼没娘护?!他们说我是疯子傻子,所以你不喜欢我是不是?!”白大少爷一句递一句说得锥心,“我不gān!我不服!我要让别人来评评理!我这就去大街上问一问,看看究竟是你没理还是我没理!”说着便要往外走。
家丑不可外扬,尤其是白府这样当地首屈一指的大户人家更重颜面,这样的闹剧怎容外传?唬得白老太爷连忙提声叫人把白大少爷拦下,闻讯而来的小厮们从厅外涌进来正挡住了白大少爷的去路,白大少爷便又折回来,直管扯住白老太太bī问:“你回答我!你说!是不是不喜欢我?!一个奴才的话也比我说的话管用,是不是?!你们拿我当囚犯,什么都不许我自己做主,我连一个奴才都比不得,我究竟是不是你的亲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