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可曾对二少爷说了?”鹰子也不等白三少爷嗫嚅完,直接打断了问道。
“二哥才刚到家,忙着洗尘请安,一刻也没功夫闲着,这会子又被爹叫去了书房说话,我还没逮着空同他说……”白三少爷被鹰子问得越来越心虚,做了错事的孩子般低着头。
“尽快同二少爷说,”鹰子加重了语气,“请他想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公中的亏空补上,倘若被人提前发现账上少了银子,后果不堪设想!”
“好――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告诉二哥……”白三少爷稍稍松了口气,“你也不用太过谨慎,那公账通常也只有在年底的时候爹才过问,平时根本不会有人去查的,放心。”
“小心驶得万年船,别不放在心上。”鹰子又盯了白三少爷一眼,白三少爷便笑着拍他的肩:“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就你小心!等忙过这几天,账上的事儿也解决了,我好生设个私宴专门犒劳你!――鹰哥儿,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呢?”
鹰子不理会白三少爷的马屁,只管皱着眉头继续去看手里的单子们,白三少爷陪着坐了一会儿,起身道:“你忙罢,晚上还有你累的……记得在绿院事事小心,我大哥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人,虽说现在疯着,以前那霸道的xing子还是没改,你见着了尽量避开就是了。”
鹰子应了,目送白三少爷出得房去。
华灯初上,夜波如水,明月方挂疏桐,晚风温凉正好。绿院里锦屏华帐、香暖玉融,白府一家老少焚了香、祝了月、放了孔明灯,一应虚套做全,这才纷纷入座准备开宴。主桌就设在正院当中,分男女眷坐开,就席的人有老太爷夫妇、大老爷夫妇、二老爷夫妇、白大少爷的娘舅以及三位少爷和表少爷卫天阶,另还有两三桌请的是平日走得很近的族中亲戚,各房姨娘们则在两边厢房里用餐,厢房门窗都敞开着,既能与外头院子里的几桌连通一气,也不会因身份问题乱了规矩。
罗扇很佩服鹰子的办事能力,那些瓜果皮壳做的餐具今天下午一拿到绿院来她就看见了,比她想像中的还要好,表皮上全都刻了jīng致细腻的花纹,实在没法儿刻的就用颜料画上相得益彰的画儿,皮壳的内部也处理得gān净平滑,毫无瓦瓦棱棱的凹凸不平感。
甚至为了更契合这些纯天然的餐具,鹰子还专门让人做了小巧的竹编花篮,错落有致地cha了各式的鲜花,在每桌中央都放上,鲜花瓜果相映成趣,别有一番自然风qíng。
可惜罗扇见不着这些东西盛了菜摆上桌去的qíng形,她老人家此刻正窝在后罩房的某间屋子里吃着二菜一汤简单的伙食――绿院所有的下人都跑去前面伺候了,她这晚饭还是自己溜进小厨房里趁人不注意从每样菜里拨拉了一点到碗里凑出来的呢。
白大少爷直到现在也没有来找她说话,看来这回是真把他气着了,罗扇心里也不痛快,每每一想到自己在这大宅子里成天缩头乌guī一般躲在绿院,一出门就要排兵布阵防暗算,走到哪里都有可能随时遇到危险或是同什么小弱受一样的男纸大打一架,好容易有个能放心的朋友,却又要顾及着方方面面不能jiāo心畅谈……还有白大少爷,虽然宠她宠到骨子里,可……可她从来就不是只要男人宠就可以一切不管的那种xing子啊,她一向主张感qíng是要有双向xing的,他关心她,她也会关心他,她不喜欢他带着一双仇恨的眼睛看人做事,不喜欢他被仇恨折磨得满心沉郁,她不可能只得到了他全心全意的宠爱就可以不在乎他的喜怒哀乐。
只是她知道,白大少爷xing子执拗又好qiáng,她知道她不可能改变他这么多年来的想法,所以她现在很纠结很苦恼,一个满心仇恨的男人,眼中的世界跟她眼中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这真的是三观不合的严重问题,他们两个人究竟能不能……执手终老?
马马虎虎地混饱了肚子,罗扇把碗筷收拾了,端着托盘出了房间――这房间是人家小丫头们下榻的地方,她总不能放着等人家回来收拾,于是端着东西放回了小厨房去,小厨房里几个厨子还在忙活着做前面席上要用的汤,罗扇也没惊动谁,悄悄放下就出来了。
从小厨房所在的西北角院出来,整个后院倒是一派安静,所有的人都在前面,隔着正房也能听得一片欢声笑语。罗扇不由晒笑,这片欢乐声中究竟能有几分真心实意在里头呢?人人脸上挂着虚伪面具,内心深处只怕都同她一样对这样的场面感到深深厌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