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三少爷被白二少爷教训得面色微红地低下头去,屋内一时陷入沉寂,过了许久白三少爷才又忍不住问向白二少爷:“哥……你可想出办法了?事qíng紧急,连账册都让人换过了,必是有人在幕后想要拿住母亲的把柄,照我看三姨娘和四姨娘最有嫌疑!她们……”
白二少爷摆摆手制止了白三少爷继续说下去,只淡淡地道:“终归母亲这一次私挪公银是犯了府里的规矩,要想丝毫不受责难是不可能的,我只能尽力做到将损失减至最低……此事你们且莫多想了,jiāo与我罢。”
白二少爷这话令卫氏和白三少爷毫不怀疑地感到心安,**三个又说了一阵的话,白二少爷才告辞了出来,一个人往白大老爷的外书房去了。
二狗子在廊下看见了,扯起嗓子高叫:“神仙儿子来啦!爹爹的俊俏宝贝儿来啦!八八八八八!”白二老爷送来的那只八哥也就跟着叫:“八八八八八!露鸟啦!露鸟啦!”
屋里头传来白大老爷的笑:“两个混账东西,愈发不学正经话!”
白二少爷迈进门去,见白大老爷披头散发地正蹲在地上喂猫,二狗子隔着月dòng窗子大喊大闹:“爹爹不要二狗子了!喜新厌旧!放屁最臭!惹我罗扇!剁你狗头!”
白二少爷顿了顿步子,向抬了头一脸好笑地望过来的白大老爷行了礼,白大老爷便站起身来让他随便坐,自己则去架子边洗手,道:“在外头跑了这么久,这一阵子就在家里好生歇歇,K儿如今也不去读书了,你若忙不过来就让他帮你,也好让他历练历练。”
“孩儿来正是为了此事,”白二少爷静静地道,“孩儿想把目前手上经办的事务全部让K儿接手,父亲既然也不反对,那么节后孩儿就开始带K儿了。”
“全部?”白大老爷敏感地抓住了关键词,走到白二少爷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歪着头看他,“把K儿带出来之后呢?”
“孩儿想歇一段时间,”白二少爷平静似水的眸子望住自己父亲,“这几年实在不很轻松,孩儿有些不堪重负,想要好生地歇一歇,游历游历名山大川,长长见识。”
白大老爷便是一阵沉默,良久伸了手过来拍了拍二儿子的膝头,深深望进他的眼里,柔声道:“小昙,你们哥儿仨里,我最放心的人就是你,你一向最有分寸,也最顾全大局,然而我也很明白,越是顾得多,压力就越大,可以说,咱们家里身上担子最重的人就是你。之前是没有办法,你大哥患了疯疾,你三弟又在读书,我呢……你也知道,我这张面皮只要一出去办事就总闹出些乱七八糟的事来,一年到头光扯官司就扯不清,只好把这个家所有的担子让你一肩挑起。如今倒也好了,小K既然不喜欢读书,就让他来帮你罢,你若烦他我便替你带他,那小子虽然虎头虎脑了些,也不过是缺乏历练,多经几次事自然就沉稳老辣了。只是……小昙,听爹一句话:所谓‘形器不存,方寸海纳’,只要你把自己的心放开放大,何必靠游历山水排遣郁结?只要心中有百川,哪怕你只立于小院一隅,也宛如身置阔水长天之间,一切之关键,全在于你自己的这颗心。小昙,莫要走爹的老路,无yù,方则无伤。”
白二少爷垂首恭聆,末了莞尔笑起:“孩儿谨尊父亲教诲。”
白大老爷便也弯着眼睛笑了,亲昵地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脸颊,再冲他一眨眼:“你们三个啊,再老成持重、再各具心思,到了七老八十岁也是你们爹爹我的宝贝疙瘩。”
白二少爷也并不觉尴尬,只管微微地笑。
从白大老爷房中出来时已是申时,八月十六是白府设的待客宴,正宴要天黑后方开,白府的主子们此刻要先梳洗穿戴妥当,再过一会儿就要到大门处迎客去,合府下人正匆匆来去忙着布置,哪儿哪儿都是一派忙碌景象。
白二少爷信步而行,沿了曲折回廊徐徐地穿屋过院,不觉间行至一处院落前,见梧桐尚绿,翠盖茵茵,青墙碧瓦笼住满院沉静,朱檐彩拱筑起一掬深邃,门匾上绿漆书了两个大字:绿院。
上前敲门,便有小厮来开,说了两句话后那小厮就进了内院通报,很快回来,将白二少爷恭恭敬敬地请了进去,穿过垂花门,正院四角种了满畦花糙,月季、凤仙、茑萝、茉莉、玉簪,还有夜来香。没有兰……该种些兰的,兰花最像她,小巧悠然,自开自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