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啊,有时候就是身在局中不自知,跳出圈外一看才会发现遍地是漏dòng,当崔婉如绞着手绢暗暗埋怨哥哥太孩子气时,便打算稍后找机会点点他,并考虑着说辞想拿自己做个正面的对比。
结果就这么稍稍回想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她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几日心急的何止崔文康一人!自从肖阳醒来之后她gān的很多事qíng都略显浮躁,不,其实出嫁那日和继母gān的那场仗已经算是有些出格了。
十年时间经历了那么多事,此刻的自己和当初未出嫁时毕竟还是不一样了,心态、言行、举止都有不同,再也找不回二八年华的天真、纯粹。
想到这里婉如下意识抬头一望自己夫君,肖阳察觉了她的视线侧脸一看,发现爱妻神色有些惶惶然的,便以为她还在为“踏谣娘”的故事伤神。
“莫怕,莫怕,不过是一出戏罢了,我怎么可能像这苏郎一样欺负人?”肖阳笑着又捏了捏婉如的手,如此安抚了几句。
“我嫁你之前,在家里曾听到些谣言,”她回望向夫君,略有些勉qiáng的一笑后又长舒了一口气,“幸好,并非真的如此……”
这句话算是稍稍透了个底,家里曾有人不怀好意吓唬自己,并且也略解释了她为什么会急切的想要讨好肖阳,为之前的行为做了个遮掩。不管肖阳有没有起疑,反正圆一下绝没坏处。
同时,婉如还暗暗庆幸,好在肖三郎这人太“gān净”,快二十了竟没经历云雨之事,不然他一定会察觉出处子真正的生涩感觉和自己假意yù迎还拒的差别。
当众人举杯尽欢吃喝完毕后,崔刺史拉了女婿去书房谈话,崔文康挤开谢俊逸也跟着去作陪,婉如这边论常理自然要随娘亲去内室说些私密话,此话连妹妹婉兰都不便旁听,因为她还未出嫁。
诸如,张氏怜爱又关切的问:“三郎对你好不好?肖家规矩大不大,你可适应?”
婉如羞羞答答的垂头回答:“他,他很好,阿娘无须担心。肖家上下对儿也很好。”
以上是属于理想中正常状态下的对话,实际的qíng况是,婉如和继母去了内室坐下、端起茶盏,然后相顾无言。
张氏回想着席面上肖阳对崔婉如的温qíng小意,盘算着肖家的背景以及此刻夫君正有求于对方的事实,便开始琢磨是不是得对这死丫头客气些,免得她借机报复。
正想开口,却又看见了婉如身上佩戴的明显不是出自自家的首饰,例如雕工jīng湛的碧玉簪,细金线盘曲编制的纯金凤钗,手腕上的一对金镶白玉钏……
将这一切瞧在眼中,张氏心里的滋味真是说不出的酸苦,这女婿原本应当是归自己女儿的,可惜听人说当兵的都粗鄙,有些茹毛饮血爱动手的怪毛病,她舍不得婉兰吃苦自然把对方往婉如身上一推了事。
谁曾想她居然撞大运了!如此一想,她也提不起兴致和婉如寒暄,只gān巴巴的吐出一句:“你近日可好?”
“托母亲的福,挺好。”婉如皮笑ròu不笑的点头一应,内容很正常语调很欠揍。
她先前也在考虑此刻自己应当怎样与继母应对,是把已经撕破的脸面fèng补一下抹光滑,还是继续把那口子拉扯大些一了百了?
等张氏一开口,婉如突然觉得自己完全不用多做考虑,面对着那张雍容富态的肥脸,想着这人前辈子对自己和哥哥的各种蔑视侮rǔ,她根本就做不了乖女儿,说不出好听的话来。
“那就好,前些日里听说他受伤你爹挺忧心,”崔张氏微微挪了挪臀,调整qíng绪后放下茶盏正色道,“此事便揭过不提罢,将来再有什么委屈一定要说,既是崔家女儿万没有被人作贱的道理。”
言下之意,出嫁女还是得靠着有背景的娘家才能在夫君真正立足,你崔婉如嫁得好也不能一脚把娘老子踹开了不离。何况,你今日虽意气风发,将来却不见得没有受委屈的时候。
“家里永远都是我的后盾么?”婉如听着张氏的温言细语像是很感动的一笑,“儿此刻便有一件难办的事qíng,母亲可否帮我参详参详?”
“哦?说来听听罢。”张氏忍着想咬牙的冲动笑着应了。
“肖家比儿想象中的更富贵呢,母亲也看到了,”婉如说着就摸摸发簪,微微抬了抬手腕再次展示她身上的华丽配饰,“相比而言,我带去的那些东西就显得特别寒酸,除了一匣子只能看没法戴的宝石,再没能拿得出手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