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醉桥一怔,万没想到一觉醒来竟成这般,隐约猜到昨夜他与自己散了后,必定又听明瑜说了什么这才改主意,倒也不慌,只是笑道:“骤闻阮先生此话,确实叫我有些惊讶。莫非令爱嫌恶于我,或其中另有什么隐qíng?还望阮先生不吝告知。”
阮洪天面有愧色,叹道:“并非我出尔反尔戏弄于谢公子。实在是有难言之隐。实不相瞒,前日我女儿亦刚从京中回来,乃是被严妃娘娘派车召了去的。我昨夜去看女儿,这才晓得皇上竟有意破格赏我女儿一个秀女身份,等着明年chūn的选配。你我两家之前又非正式定过亲,我女儿如今还无人家,如何能避过这秀女之选?且这也是皇家对我阮家一门的莫大恩典,我阮家不敢不从。阮某昨夜起先不晓得这一节,这才应下了公子。如今只得食言,还请谢公子万勿见怪。”
谢醉桥方才骤听阮洪天改口,还只是惊诧。此时便真的可用震惊来形容了。出神片刻,忽然道:“令爱可有提皇上为何突然要赏她秀女身份?”
阮洪天牢记女儿的叮嘱,不敢提三皇子,只是道:“据说是念在我在八月中协助你伯父治水有功,这才赏了下来的。”
谢醉桥沉吟片刻,道:“为何是严妃召她进宫?莫非竟和他有关……”
阮洪天见他似在问自己,又似自言自语,双眉微微皱起,神色间仿佛带了丝冷意,一改平日自己印象中的温和模样,心中一跳,踌躇了下,劝道:“我家女儿不过蓬门……”
“谢某这就告辞了!”
他话未说完,忽然被谢醉桥打断,抬眼见他已是扯过了马缰,纵身而上,转眼便已驰出了十数步外,怔怔立在原地,看着晨曦中渐渐远去的一袭青色背影,终是再次无奈唏嘘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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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的大雾还未散尽,正在路边行走的早起去田头的农人看到一骑快马从自己身侧飞驰而过,卷住一团空中飘dàng着的薄雾,转瞬便消逝在了视线中,略微摇了摇头。
又一个只顾路上匆忙奔走之人!何如自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知足而常乐。
湿凉的晨风卷了稀薄的白霾,在谢醉桥的耳边呼呼而过。他将路边一个个的村庄甩在了身后,一路往京城方向狂奔而去,脑海中反复的,都是那个刚刚才得知的消息。
她竟会入了秀女之选。
这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没有父母之命,他无法抢在圣旨到达之前与她定亲。一旦她成秀女,便只能等到数月后秀选之时,他才能有机会得到她。但同时也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她被配给别人。
他几乎已经可以断定那个觊觎她的人是谁了。现在他只想弄得更清楚一些。
谋定而后动,这是他自小便熟读的兵法里教的。打仗如此,用到如何得到自己心仪之人上,亦是一样。
余县到金京,两百多里的路,他在第二日下午时分就赶到了。连气都没来得及喘一口,径直便入了外皇宫内廷所在的皋陶馆,找到了负责此次选秀的大令官孟宫人。
孟宫人见到这位新近崛起的年少新贵,不敢怠慢,待听到是问及江州荣荫堂阮家大小姐破格被提进入秀女之选的事,忙笑道:“确有此事。咱家前几日便得了命,叫拟道文书,呈到了御前。等了几日,刚巧方才便收到皇上的朱批下发。明日一早,咱家便会派人送去她府上了。”
谢醉桥又问道:“这几日除了我,可有谁到你这里问起过阮家大小姐的事?”
“今早琼华宫贵妃娘娘身边的宫人来问过诏书之事。听说还未下发,也未说什么就去了。别人倒没有。”
谢醉桥点头,道了声谢,转身而去。
“醉桥老弟!”
谢醉桥步出皋陶馆,快出皇宫正门时,忽听身后有人在唤自己,回头,远远见是三皇子兆维钧过来了,身后跟了几个随从,看起来像是刚从内苑出来。当下站定,举目远望。
兆维钧笑容满面过来,站到了谢醉桥对面,道:“听闻老弟一回来,就被父皇提为守备大营卫将军,这等手握重兵的高位,旁人盼都盼不到,委实叫人羡慕。恭喜。”
谢醉桥道:“不过是尽心为皇上办事而已,何来之喜。”
兆维钧一怔,回头看了眼他方才出来的皋陶馆,又上下打量了下他,笑道:“我看你风尘仆仆,莫非竟是赶了远路,连行装都未换便到了这皋陶馆?不晓得有何要紧事,竟要你这般不辞劳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