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只当没听到,眯着眼睛惨兮兮地叫了一声:“相公,我难过……”
考生入场的时间那都是有规定的,到了点,贡院的门就要关上。眼见着人都快走没了,在人群的李然大声唤道:“长安,贡院门要关上了,你赶紧过来!”
长安抬了头迟疑了片刻,豆大的汗珠沿着他的额头往下滴:若是此刻他进去,那秋娘怎么办,他不能放她一个人,可若是他不进去,他答应秋娘的举人,又怎么办?
人声渐渐落了下去,李然家的小厮已经催他进去,李然脚一躲,蹬蹬跑到长安身边道:“长安,你赶紧跟我进去。嫂子让我家小厮照看,不会出什么大事的。贡院门一旦关上,就又是三年,嫂子若是知晓你为了他不进去应试,将来得多内疚?”
他的话颇有些道理,长安思忖了片刻,秋娘暗道一声不好,只得装着迷糊,一把抓住长安的袖子又是嘤咛了一声:“相公,我难过,我要喝水……”
长安的眸色渐深,半晌后,他摇了摇头对李然道:“我家娘子身子不适,我要带她回去。李兄你还是赶紧进去吧!”
李然脚一躲,骂道:“你真是个呆子!”
李然说完便要往回跑,却在最后时刻,眼看着贡院的门在他的面前缓缓地关上,他再要进去,门口的侍卫却是再也不肯。
“去他娘的!”李然啐了一口,回身见自家小厮苦着一张脸道:“公子,咱怎么同老爷jiāo代?”
“反正劳资也考不上,就当来建州玩几天了!”李然愤愤然又朝贡院门口吐了口唾沫,走到长安身边道:“你看,这下你好,你是个傻子,我是个疯子,都没进去!”
“真是对不住了。”长安目睹全程,颇有些内疚,李然却是满不在乎道:“无妨,反正我家老爷子也没指望我能考上。还是带嫂子回去治病要紧。”
李然说着,却是望了一眼长安怀里的杜秋娘,只见她双目紧闭,睫毛却在轻轻抖动,眼珠子似乎还在咕噜转着。
李然心道女人真是祸水,疼祸水的男人更是背运。
可是眼下,他却有些羡慕这个疼祸水的男人——至少人家成双,他还单着呢。
长安一路带着秋娘,才将她安顿下来,便要起身去给她请大夫,李然忙打发小厮去了,长安又忙不迭地去厨房给秋娘烧红糖水,忙里忙外地,直教坐在院子里的李然摇头感叹长安真是个妻奴。
屋子里,秋娘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原本只赌长安的未来,不曾想却带进来一个李然,这真是一个意外,或许,也是天意?
长安进门的时候她就巴巴地望着长安,半晌方才道:“长安,我害你不能考试……”
长安蘀秋娘捋了捋头发,笑道:“我方才还担心,我考不中举人,你要休了我呢。”
“不怕,来年总有机会的。”秋娘噗哧一笑,又换了严肃脸道:“我还是要当举人娘子的。”
乡试一考就是半个月,不用考试的长安和李然却乍然闲了下来。秋娘因着有些心虚,这几日便时常唤李然来家吃饭,当然,李然也没闲着,白日总带着长安在建州城里四处逛,美名其曰:长见识。几人只等着乡试过了,跟着其他考生一同回乡,掐准了日子回家,若是家人问起只说考过了,也好糊弄过去。
到了乡试完毕的当天,建州的酒楼里便三三两两聚了考毕的考生,李然恰好邀了长安和秋娘一同到醉仙楼,只当自己给自己践行,秋娘却是推掉了——长安一路来同她形影不离,教人看到的,会让人笑话长安的,她不愿长安让人看低了去,她更希望长安能趁着他不在时,好好看看建州这片土地。
长安唤了她几回,见她果真不愿出门也就作罢。
李然和长安才踏入醉仙楼,便见周围的人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当日许多考生都目睹了长安弃考的过程,许多人心里暗道长安是个呆子,竟为了个女人放弃了前程,更笑李然是个呆子,盲目帮人却赔了自己。最重要的是,这两个天底下最衰的人,竟然还几多欢乐的模样。
几个人皆是轻蔑一笑,长安也不在意,李然却是被人恶意伸出脚绊了一脚,抬了头却是赵剑刃,身边正是赵元宝。
李然勉qiáng稳住了身子,一瞧是赵剑刃这个痞子,气都不打一处来,赵剑刃却是自顾自地喝了口茶,道:“什么人不好跟,跟个呆子混。李然,你是不是也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