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政航起身,才倒好了茶,阮妈妈又来敲门,端了汤药过来。
庄政航忙接了,又扶起简妍,揽着她喂她喝汤药。
阮妈妈落泪道:“少爷先去旁处,今晚上我跟少夫人睡,我给她揉着。”
庄政航忙道:“妈妈回去睡吧,不碍事,我给她揉着也是一样。”
“嫁人前都调好的身子,怎么又这样了?”阮妈妈说着,不觉就望了眼庄政航,又唯恐简妍是小产,因她不懂事才当做是来了月事,于是又反复问简妍身上如何,差点就问出可是庄政航将她打成这样的。
简妍心疼她一把年纪,心想方才该跟玉环说,叫玉环别将阮妈妈喊起来,忙笑着劝道:“妈妈,我这边有人呢,你快歇着去吧。”
阮妈妈见她浑身无力,又qiáng撑着要送自己出屋子,忙一边抹泪,一边向外去了。
庄政航拿了杯子又给她漱了口,道:“再怎么样,你也该跟我说。我虽不甚聪慧,但是你划下道来,我也能替你办了事。你何苦将自己累成这样?你没见着大夫人走了,父亲那孤苦伶仃的模样,谁看见了不说他可怜?”因说着,又觉她身上一时冷,一时热,就又在被子里给她按手上xué位。
简妍嘴里哼了一声,只觉得肚子撕裂一般疼,叹道:“你如今好不容易静下心来读,我哪里敢叫你分了心?”
庄政航道:“你还当你现在的身子是那摔打惯了的粗皮老ròu,回回见了舅舅,舅舅就跟我念叨几句,说你是金尊玉贵养出来的,打不得骂不得。你要那个qiáng做什么?本来舅舅就怕我对你动手,反复说换季你就要病一场,如今正是你身子弱的时候,你偏还来这么一出,你究竟是自己求死,还是想叫我死?本就累着,还成日里去背那医典,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简妍搂着他脖子,又觉腹中一阵坠痛,一股热血涌出,不禁又皱眉呻吟,然后笑道:“你别信他们的,我换季的时候顶多咳嗽几声,哪里像他们说的那样病弱。我学着,也是想着世事无常,倘然还避不了上辈子的祸,起码咱们两人中有一人有个手艺,能勉qiáng糊口,这样也免得一家子衣食无着,白生下儿女来,又叫他们怨咱们将他们生下来受苦。”
庄政航沉默了一会子,心想简妍果然是无时无刻不为日后打算,偏他如今安逸了一些,就将日后抄家入狱的事全忘了,开口道:“你别费那样多的心思了。我又不是要考状元,后头铺子里的账我来看就是,如今我也没整日都读,又不碍什么事,便是看一看医也没什么要紧。总归这家该是我养着的,哪里能里里外外全叫你一人担着。”
简妍见他终于开口了,心中自然高兴,道:“你肯主动看,我自然是求之不得。虽不一定能成才,但也该给后头儿女做出榜样,别叫他们跟你学坐吃山空,叫他们甭管贵贱,都给自己找个活命的营生,世事无常,谁知哪一日就能用上,可好?我虽要qiáng,要靠的人还不是你,你瞧三叔有本事,三婶就是不管多少事,也没人敢说她的不是……”
庄政航道:“你都拿命bī我了,我还能不应?听我的话,前头就jiāo给祖母去管,告了病在家卧chuáng歇着。你要学医我也替你学了,你就安心歇着吧。”
简妍道:“当真叫我卧chuáng?你不要吃饼喝汤了?”
“我哪里知道你白日里就忙成那样,只看你面上没事捧着看,悠哉自在的。”
简妍长出一口气道:“既然你这么有担当,我自然凡事都听你的。从今日起,我就装病,万事不搭理。”
庄政航摸她手脚冰凉,想起庄大夫人那么吐了两次血就死了,心里不免害怕起来,道:“我只求你别死了,抛闪下我一个人,其他的我都不管了。”说着,又去搓她手背,心想日子好不容易好一点,简妍要没了,这以后可怎么办?不由地,又想上辈子简妍虽不管他,但她在时还有个家的模样,她一走,那家就彻底不成家了,他原本还能装少爷,她一走,自己连少爷的皮都没有了。
简妍听了这莫名其妙的话一愣,偷偷望他一眼,见他当真着急,于是搂着他脖子,也不咬牙忍着了,半真半假地哼哼,时不时,又气息微弱地拉着他说:“我死之后,你千万将父亲手里的铺子要来,这样我九泉之下,知道你衣食无忧,也就安心了……好歹两辈子夫妻,凭良心说,两辈子对你最好的人都是我……”说完,见庄政航似是哽咽了,又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摸他的脸,“……我自是知道你厌烦我,也不必勉qiáng后来的人去给我的灵位磕头……全当没我这么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