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下高台之际,无意撞进了那星目幽然掠过一丝急躁担忧之色,救自己的人担心她,是谁?睁眼居然发现是祁暮清,瞬间她差点崩溃了。哪里出了错?他何时认识自己的?又何时……震惊得不敢细想,怨恨仇怨那一刻纠缠住自己,疯狂叫嚣着立刻杀了眼前这男人。
上一次刘府故意哭泣任由其接近,她只是想给后面同样偷偷跟来的刘兰芝瞧一出好戏,先添点堵再狠狠给之赐婚的当头一棒。
但现下的局面却又告诉她:天赐的良机到眼前,抓住了别放过。不是想借力打力嘛,这是最好的机会。她努力按下qíng绪,一番娇俏卖嗔,暗处细细观察。祁暮清对自己好像确有些不同之处,是机会就不必放过。
管他是真动心或一时恍惚迷醉,既然他有这意,她就顺道替他铺这桥。若按前世他在后堂与花荣的那番争执看,他是因父亲的蒙死归罪於她父皇,继而由她身上起始慢慢报复最终得到复仇的快意。
这一世他父亲祁道泠还活着,那此刻的他对自己该还无恨意。任由着自己一番胡闹揶揄,他亦默默忍耐了。瞧清这点,平阳心里微微有了数。十七血气少年正值qíng芽萌动chūn心躁动之际,若在此刻藉机与“三王二杰”结jiāo,岂不正中下怀。
以慕容祺等人的机智谨慎,她需暂时撇下过往一切仇恨不作细想,以坦然之姿方能应对自如。这当真难煞了她,方忆起母后、顾皇后的不易来。一介女流,她没有花凤的武将之才,亦没有刘兰芝的狠辣心计,只能如此忍rǔ为之了。
紫鹃看公主又神游太虚兀自乱思,适时上前提醒道:“公主,你想甚么了?怎么不进去?”
平阳怔了下,倏地扭首看向一边,祁暮清正默默注视着她,背手立在那不发一言。心头蓦地一紧,低首黯然道:“不了,瞧这么热闹。还是别打断的好!”
说着,转身回走了几步,蓦然回首清眸流盼,嫣然巧笑道:“我去放花灯,你去嘛?”
十九回结jiāo
见祁暮清发怔半晌没动作,平阳努力噙起更灿烂的笑靥,上前轻拉住他的一只衣袖,不由分说地往自雨亭的方向而去。那里有个不大的湖称为龙首池,直接连着宫墙外的护城河,通往洛河出了洛安城往西千里后便汇入曲江,江水一路奔腾南下流经大半个国土,最后於最南端的龙昌关万川奔流入海。
龙首池虽不大,意义却非凡。入得深宫的宫娥内侍很少再可以出去的,所以每逢节庆时,总有人偷偷来这里放河灯,寄托对家人的思念。起初是不必允许的,甚至会被严惩。可严酷刑罚亦久禁不止,偷去的人反而越来越多。后来索xing开禁了,逢年过节放河灯就成了宫里延续不成规的传统。
离开时,平阳特意回首递了个眼神给怜烟,怜烟会意后福了福礼,转身拉起原地发呆的秋月,说道:“走,请客人,顺便准备酒菜去。”
紫鹃、冬梅凡雁三人赶紧跟上,一人快步到前面提着灯笼照路,另两人一人提着一提盒,默默地尾随着。
到池水边后,平阳松开手寻了块好落脚放灯的地方,屈身蹲下双手合十默默祷告了番,接过冬梅手里点好的荷花灯,弯腰轻轻放到水面,轻轻泼水推离,而后静静瞅着随波摇曳的荷花灯慢慢飘远。
知道公主的脾气,凡雁、冬梅默默对看了眼,一人负责点灯,一人负责放灯。过了一会儿,湖面上漂dàng出一条亮晃晃的花灯链,烛光映照得湖水熠熠生辉。缓缓蜿蜒着顺着水流往宫墙方向的护城河而去。
这时,凡雁从另一个提盒里,取出一壶酒和一个酒杯,拿出几碟供果。呈在托盘上,端送给平阳。紫鹃贴心地执壶斟满酒杯,平阳举杯下拜叩三首,将杯中酒缓缓洒于地上。众婢皆蹲身低首默默不语。
半晌,平阳才站起来,拍了拍裙摆的灰,笑道:“好了,母后该看到了,且都收了去吧。”
扭头瞥了眼不远处仍是背手直立正兀自看着别处的祁暮清,低首掩去qíng绪,转身对着逐渐远去的河灯,心里默默念道:“璟儿、嫣儿洛儿,娘亲知道你们是好孩子。到最后都未怪罪那个狠心的父亲,可娘亲做不到,今日就是特意与你们说对不起,这一世娘亲断不会嫁与身后这男人。
今世我既做不得你们的母亲,底下亦要报复……娘亲能力有限,只能拼力去保全现世身边的人。愿此刻的你们地下有知,勿怪罪。早日寻个好人家投胎,莫再等娘亲。因为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我的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