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夏秋两季有着与江南截然不同的gān慡和澄澈,沐浴在微风里,连人都觉得微醺。
我想我是醉了。
然而迷惑仅仅是短暂的,直到那件事的发生。
“看她平日很矜持的模样,怎么就得罪了凤吟县主?”
“南边过来的,面子上一副样子,谁知道背后如何。”
“前些日子有人送了我爹两个扬州瘦马,说话声都跟蚊子哼哼似的,背着我爹跟丫头们撒泼的样子你是没见着。”
……
所谓的世家贵女,说出来的话不过比乡野村妇听着文雅些罢了,其实又有什么不同?
我咬牙低头从人群中匆匆走过,不论在碧水如何风光,在京城里我们形同糙芥,这是不争的事实。
在这里,没有对错是非,只有权势高低之分。你高,便是对的。你低,便是错的。人心凉薄如斯,官府是官家人的官府,是皇家的官府,不够资格的即便去了也是无用。
“高家人是不会管小小姐的。”林妈妈泪如雨下。
为了更大的利益,可以将手里的棋子抛弃掉,这是所谓的名门世家一贯的传统。人都是自私的,口口声声说着孝义廉耻的人却连幼小孩童都护不周全,还能有什么立场要求他们今后遵循孝道?简直可笑至极。
仿佛又回到了大夫人故去后的那一年,孤立无援,朝夕不保。
是了,就连自家人都能见死不救,还能依靠谁来相救呢?
眼见着五小姐和小侯爷刘忻、楚小世子急得团团转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我也不知是怎么了,竟带着一点希冀去找苏槐。
“你不是说认识一位很有权势的资助者吗?你能不能想办法帮一帮我家小姐?”
话一出了口,我便绝望了。就连侯爷世子都做不到的事qíng,还有谁能做到?苏槐再受那人青睐也只不过是个大夫,哪里有那样大的面子?
苏槐伸手将我搀扶到椅子上,默默的望了我一会,道:“你那次说,希望你家小姐嫁个和善的好人家,平平安安一生是吗?”
这句话问得很是莫名其妙,我愣了一会,急得直推他:“你现在还问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我家小姐的xing命要紧,她要是活不成了,那我也不活了。”
我捂着脸抽泣起来,泪水从指fèng里渗出。只要她能活着,只要她活着就好。
“我们吃了那么多的苦,好不容易再熬上三二年便见天了,我们怎么那么命苦呢……”
我越哭越难受,心灰意冷不足以形容我当时的心qíng。
“你别哭,别哭,我想办法帮你,你别哭呀。”他手忙脚乱的帮我擦泪,结果越擦越多,最后他gān脆一把将我抱在怀里,相对小孩子一般拍着我的背,在我耳边说道:“你放心,你家小姐一定不会有事的,我向你保证。”
然后他便急匆匆出门去了。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只感觉眼前都是黑的。小姐会像八妹一样,就那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吗?
陪小姐去顺天府的路漫长得仿佛去刑场一般,我透过车帘子的fèng隙几乎已经能望见蹲在高高房檐上的怪shòu,心里仿如油烹一般焦灼。我和小姐都知道,进了那个门,只恐再也走不出来了。
哪知竟峰回路转。
“奉县主之命,将高小姐重新带回去。”
天降的好消息那么的不真实,直到马车回到了书院我方才缓过劲来,这竟然是真的。
“小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我问。
“我也不知。”小姐摇头。
后来传出一些对凤吟县主不利的消息,大家都纷纷猜想是有人与她不和,便将此事捅了上去,据说是惹怒了什么人,连太妃也受了些牵连,毕竟诬陷臣女并非什么光彩的事。
这件事就这样被轻轻带过了。
再见苏槐的时候,我有些不好意思。忆起那日哭得láng狈,还被他搂在怀里弄脏了衣裳,怎么想怎么觉得羞愧。
“你家小姐没事了吧。”他笑呵呵的问道。
“也是侥幸。”我故作镇定的回答,“不会真的是你帮的忙吧。”我打趣他。
“是你家小姐有贵人在背后相助才是。”
“小侯爷和小世子算不算是贵人?也都束手无策罢了。这次恐怕是天意。”我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