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抬起头,声音里带有哽咽:“师太,我只想再为我丈夫祝告一番,不想扰了秦太太,实在抱歉。”初雪穿着虽素净,但一眼就能瞧出衣料什么不是一般人家,脸上又全是泪痕,秦太太不由问了一句:“这位太太,看你穿着也不是什么平常人家,这样人家遇到事qíng想来比一般人家要轻易一些,怎会如此慌张?”
初雪微微垂下眼,轻轻叹了一声,莫语恰到好处地开口:“秦太太您不晓得,这位太太的夫家姓万,前几日不知怎么触怒了一位贵人,无论怎样求qíng都放不出来,万太太没了法子,这才来求菩萨。”说着莫语还双手合十对菩萨道:“但愿菩萨垂怜,行无边法力,化解这场灾祸。”
初雪努力控制住眼里的泪,对秦太太行礼下去:“扰了秦太太实在不好意思,我还要去下面寺庙烧香。”说着初雪举步要走,莫语见秦太太不问,索xing说了出来:“万太太,容我说句不该说的,您啊,与其去下面寺庙烧香,不如来求求秦太太,她可是位贵人。”
初雪停步转身,秦太太身后的婆子已经开口了:“师太,你今日的话未免多了些。”莫语依旧低着头:“阿弥陀佛,此处乃十方之地,与人方便本就是佛祖教导。”
初雪对秦太太行礼:“小妇人愚钝,不知这位太太夫家是哪位官人?”秦太太身后的婆子已经开口:“我家老爷现是这扬州的盐运使。”初雪面上现出恍然之色,对秦太太重新行礼道:“小妇人的丈夫乃在册盐商,还求太太转告盐运使大人,救我家老爷一命。”
初雪已经跪下,秦太太只后退一步并没去扶她,这里面透着古怪,莫语的眉皱起,怎么觉得这位秦太太和平日不一样?秦太太带来的下人们也觉得有些奇怪,这样传出去还会被人说自家主人大模大样,全不知礼仪。
秦太太面上现出若有所思的神qíng来,过了会儿才道:“万太太请起,你丈夫既是在册盐商,于qíng与理我家老爷也该为他做主一二,只是此事非不为也,实乃不能。”这句话如同一桶冰水一样,浇的初雪全身冰冷,但她那是这样轻易就认输的,刚要再说,莫语已经多了一句:“两位太太,此处大殿并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请进贫尼静室,再说几句如何?”
初雪听了莫语这几句话,已经起身去扶秦太太,眼里全是央求:“秦太太,老爷是小妇人一生所靠,还求太太能听小妇人叙说几句。”秦太太身后的婆子已经打算喝止,秦太太面色终于定了:“好吧,就进去听你有什么话说。只是万太太,金银之物我并不多放在眼里的。”
初雪的心又提了一下,轻声道:“那些不过是俗物,怎敢用这些污了大人清名。”秦太太的眉一挑,好像十分意外初雪会说出这样的话。
只有初雪和秦太太进了静室,既然恳求不起作用,金银人家放话不收,就在那短短的路程之中,初雪已经重新有了法子,等秦太太刚坐定,初雪开口就是:“若那位贵人是假的呢?”这下险些让秦太太端着的茶泼了出去,她面色顿然变了:“你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吗?这话传出去,死一百次都不够。”
初雪已经定了心,眼里有一种坚定:“就因为如此,所以即便他露出破绽也没人敢怀疑?即便怀疑了,也要顾着大局不说破,横竖不是在自己地头出的事。可是秦太太,若此人真是假冒,那今年没人说,明年呢,后年呢?到时一旦被翻出来,不成了笑柄?”
秦太太瞧着初雪,手握成拳,此人自己丈夫曾去拜见,但只见了一面,就被端茶送客了。自己丈夫回来时候曾经说起,总觉得有那么些不对,但究竟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当时那句会不会有人假冒就在嘴边但没说出来,只以说不定是贵人脾xing与众不同来敷衍。
若真是假,秦太太不敢去想这个后果,觉得身上汗淋淋起来,她瞧着初雪:“那又如何,巡抚肯认了他是真的,就是真的,下面这些官员不过是听从巡抚的命令罢了。”初雪提着的心又往下放一些,瞧着秦太太道:“是,事qíng真闹出来,不过是全推到巡抚大人身上,可是那时说不定巡抚已经升官,再一层,即便他不升官被迫致仕,可是巡抚大人这么几十年来,门生故jiāo定是极多的。到时这朝中有人的自然不怕,那些根基不甚牢靠的呢?太太,以小妇人之见,此人一路行来,定有露出马脚之时,只是众人或不在意,或装聋作哑蒙混过了。自然人人都瞧在巡抚大人的面子上不肯说破,可是能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知府大人已做两任,况且已过花甲,再升上去是个难事。而盐运使大人今年方来,听说方过而立之年,前程正是大好。若等到一两年后被人揭穿,不定被人当做替死鬼顶了缸,到时岂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