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瞅了张蜻蜓一眼,有些忌惮,也有些无奈,“老话是说,树挪死,人挪活。可我们祖祖辈辈老老小小都生活在这儿,你让我们这拖家带口挪儿去?”
他这一番心平气和讲出来的话得到了众多屠夫们的响应,“是哩,你们就是有钱也不能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就是穷,也得有个吃饭的去处,不能把人往死里bī。”
张蜻蜓此时也冷静下来了,听他们这话,倒也不无道理。她也是过过苦日子的人,自然知道这其中的甘苦。方才那样说话,实在是气急了,现下再替他们想想,若是自己换到他们的位置,自己该怎么办?
董少泉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他站了起来,“列位,且听我说一句。我想问问,你们做这杀猪买卖,辛苦么?”
“当然辛苦。”众屠夫见气氛缓和下来,七嘴八舌地倒苦水,“像我们,真是起三更,忙五更,每日天不亮就得到地方摆摊子,一大家子十几张嘴,老的老,小的小,能帮忙的没几个。就指着我们这把杀猪刀过日子,chūn夏秋冬,一年四季,除了正月里的那几天,什么时候歇过?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严冬酷暑,哪一日又能逃脱?若是哪天生个病,倒在chuáng上起不来,那全家一日就得吃老本,别提心里多窝火了!”
张蜻蜓感同身受,分外能够理解。她也开始思考,自己生意好是一回事,可这些人怎么办?难不成真的不管他们的活路?那能不能……
她的脑子里似有一道灵光闪过,刚想开口说话,却恰好跟董少泉的目光对上,从他的眼里,分明就看到了同样的意思。
董少泉含笑跟她微一颔首,望着众人,“那既然做得这么辛苦,你们营利几何?”
“也不过是糊口而已,我们摊子没你们的大,每日生意好,不过一两头猪,若是生意不好,半只猪也难卖得动。”
董少泉吩咐绿枝,“去请赖嫂子进来。”
很快,就见一位中年粗手大脚的妇人进来了。有些局促,不知道找她gān什么,众人更不解其意。
董少泉笑着问她,“赖嫂子,你别怕,不过请你当众说几句大实话。我且问你,你昨儿杀猪,得了多少钱?”
赖嫂子一愣,实话实说:“差四文到三百。”
张蜻蜓已经明白了董少泉的意思,起身又问:“那你觉得在我手下,吃得好不好?住得好不好?”
赖嫂子越发糊涂了,“很好啊,姑奶奶着实大方,一日三餐,顿顿管饱。早上有ròu包子,中午晚上也都有鱼有ròu的,不像从前府里头,还分了分例,像我们这最下等,能捞着点ròu末就不错了,现在可不一块了,大伙儿一处gān活,一处吃饭,鱼ròu都这么大块,我吃着都长ròu了!”
她一面说,还一面伸手比划着,很是形象。
张蜻蜓告诉众人,“只要在我这儿做事的,除了每日食宿我管,还有他们一身四季的衣裳鞋袜,也全都着落在我身上。若是平常生了病,请大夫抓药的钱,我也付,这条件可比你们自己杀猪如何?”
那些屠夫听得当即热议起来,“这当然好啊,在他们这儿gān活,不仅管吃管喝,还管衣裳看病,那我们怎么争得过人家?”
董少泉此时抛出他的提议,“这位赖嫂子,原来不过是府上打杂的一位粗使下人,可她一日光靠在我们这儿卖猪ròu都能挣到将近三百文,若是你们,一日能挣到多少?这些钱,我知道现还比不上你们自己杀猪赚得多。但你们也听到了,这钱可是净赚的,衣食住宿我们可全包了,再无一点后顾之忧,你们若是肯进来帮我们做事,也可以享受到同等待遇。而且还每月能安排两天休息,就算生病了,也不怕没钱吃饭。”
他扫视着众人,眼中流露出满满的自信,“只要你们肯来,不出一年,我包管你们在我们这儿每天gān活能赚的,将是超出你们想象的多!”
“这点我信。”赖嫂子是尝到甜头了,第一个跳出来支持,“姑奶奶从前就说,要给我一月从前三倍的工钱,我原本还有些不信,可是我这一日就挣了从前一月的工钱,这个年,我估摸着咱们这生意再这么做下去,恐怕能赚够我平常一年的工钱呢!”
张蜻蜓告诉他们,“在我这儿gān活,没那么多规矩,你gān一天,我就结一天的钱,你问问他们,是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