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真是讨厌,张蜻蜓心下暗道,我们就是丢了面子又怎地?你想丢,人家还不给你这个机会呢。
“我去。”张蜻蜓还没想好话来反驳,小豹子却是自己站了出来,“外公、舅舅他们说我也为了我好,就是考倒了,也没什么。媳妇,你要是不怕跟着我一起去丢脸,我们就去,好么?我外公,我舅舅,他们真的都是很有本事的人!”
嗬,张蜻蜓有些刮目相看了,这小豹子可以呀,居然懂得那啥,跟着黑的变得更黑的道理了。
她当着小谢夫人的面,尤为大气地道:“这有什么呀?被自个儿亲外公亲舅舅考倒了,也不丢人。难不成,你还想考倒他们不成?”
这话说得大伙儿都笑了起来,也给潘云豹解了围。
潘云龙很是感谢这个弟妹的懂事,“还是弟妹说得对,自家亲戚,云豹你又是晚辈,有什么面子抹不开的?放心去吧,还有哥呢!”
一番说笑之后,各自回房了。
今日单号,潘茂广仍是歇在书房,和小谢夫人一道回了上房,在即将分别的时候,挥手让人退下,说了句话,“云祺那儿,你敦促着他快些把银子退了。若是有什么要补足的,让他自个儿拿钱出来贴补。”
小谢夫人心中一惊,潘茂广怎么这么着急地催促此事?这不像他的作风啊,以素日对他的了解,他若是两次提到同一件事qíng,那证明这件事他是真的放在了心上。
可就算是潘云祺错了,也不过是收了份厚礼而已,他至于这么紧张么?小谢夫人不能理解,潘茂广也不会跟她把话说透,他其实,压根就不信潘云祺那通鬼话。
虽然编得很像那么回事,但里头破绽实在太多了。就算是huáng侍郎家的公子想贿赂,为什么不送些礼物直接给他本人?就是送给潘云龙也比给你qiáng啊,毕竟你潘云祺又不在军里,gān嘛这么讨好你?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人家拿了现银来贿赂的,潘云祺能这么流利地表述清楚人家的心思,就证明他是知道人家的意思,才把钱收下的。可真要是如此,他怎么敢拿这钱去给自己的母亲和妻子添置东西,而不是jiāo公?
这就大大地说不过去了。
以潘云祺的小聪明劲,应该不难想到这些,就算是私心作祟,也该藏着掖着,断不会众目睽睽之下拿出来招摇,这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潘茂广虽然心里明白,但面上却不愿意说出来。大过年的,他也想给妻子儿子留些面子,姑念初犯,所以只是点到即止,只要他们改了,他也可以既往不咎。
见小谢夫人依旧糊涂着,想来此事她也并不知根底。但这些话若是点破,那就让小谢夫人太难堪了。她可是一心以自己的儿子为荣,若是真的问出什么太过不堪的事qíng,潘茂广也有些于心不忍。毕竟这么多年的老夫老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适时该怀柔的时候,潘茂广也不总是铁面无qíng的。
所以最后,只是瞧着她的衣裳,提醒了一句,“这颜色,僭越了。”
小谢夫人脑子里顿时嗡地一下,炸了。
她不是不知道,今儿自己这身正红色的新衣,确实是僭越了。南方人讲规矩,只有元配嫡妻才可以穿正红色。继室填房虽然也是妻,可以在服饰上带少量正红,却不能明目张胆地穿这么样全身的正红。这是小谢夫人一生的遗憾,她也非常小心地避开这个雷,不让自己犯这种低级错误。
可是哪一个女子不想一辈子能抬头挺胸穿一次大红呢?小谢夫人压抑得再好,可是心里却是禁不住这种向往和渴望的。
知母莫若子,潘云祺又怎会不知道母亲的心意?于是小谢夫人今儿在看到儿子特意带回来的两件几乎一模一样的正红色新衣时,还是忍不住这样的诱惑,穿上了。
她以为这样的衣裳,还绣了那么多的花,是可以掩盖住那原来的色彩,就不算太僭越了。即使有,大家也应该带过。可是潘茂广还是无qíng地指了出来,再一次提醒她,你只是继室,跟元配是无法相比的。
小谢夫人心中那个恨哪,生生地把蓄得长长的指甲都给拧断了。那个女人,那个死了快二十年的女人,她留在潘茂广心中的印记至今不灭。
这就是结发夫妻的恩义么?小谢夫人的唇边露出一抹似苦还涩的笑意,但那眼神却越发狰狞而疯狂了,她不信,她不信自己的命运就是这样。
相公是靠不住的,可她还有儿子,她的儿子会为她挣来凤冠霞帔,到时,她要让全天下的人看看,她,也是能穿正红色的,就是你潘茂广,也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