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蜻蜓没有看他,眼光落在别处,在他看不到的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算了,不必说了。婆婆既然要你去写休书,你就去写吧。”
对不起,小豹子。她的难过藏在心里说不出来,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收场,不用她再绞尽脑汁地找借口伤害她,籍由小谢夫人、娇蕊造成的别离,也许对小豹子的伤害才是最小的。
尽管他会难过,尽管他会内疚,可总比揭穿自己根本不是原来那个大家闺秀章三小姐来得好吧?那样的失望,会让张蜻蜓更加的难以承受。
她承认自己有一点小小的私心,想在离别的时候,尽量显得漂亮一些,尽量给小豹子一个最好的形象。
这样……不算过分吧?
“媳妇……”潘云豹嘴唇开始抖了起来,喉头带着哽咽了,“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你罚我好不好?你罚我什么都可以。”
张蜻蜓有点听不下去了,故意提高嗓门,恶声恶气地打断他的话,“那你能让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吗?你不能,所以你凭什么让我原谅你?你要我打你是不是?好啊!”
她跟发怒的小狮子般冲上前,对潘云豹又打又踢,“我讨厌你,我最讨厌你了,我一点都不喜欢你,一点都不想跟你过日子,你个小混蛋,从前不长进也就算了,居然娶了我还做出这样的事来,你怎么对得起我?你既然对不起我,我就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小豹子跟木头似的愣在那里,任她拳打脚踢,动也不动。
娇蕊在一旁看得痴了,相识多年,她早知潘云豹是心地很好的一个人,可是,他也是最爱逞qiáng半狠的一个人,就算打不过,也会跟人拼命。可是他现在,他却容许有人对他拳打脚踢,自己却动也不动。
自幼在欢场之中长大的她,如何看不出,这是一个人真的喜欢上另一个人了,所以才会为了她改变,才会任她对自己做出其他人绝对不许越雷池半步的事qíng?那么她的留下,还有机会么?
不她必须留下,她已经为了这一切等待了太久,付出了太多的青chūn,所以她不能失败,她也不想失败。
小谢夫人却是越看越生气,看向两边的丫鬟婆子,“你们都是死人么?还不快把她拉开?”
这个院子里的没有人敢动,只有小谢夫人自己带来的人上前,把二少奶奶拉了开来。
张蜻蜓本来就没有想着要打下去,所以有人来拉,她是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抹一把微有些汗意的额头,看着小豹子,“这样你是不是心qíng就好了?你就可以放我走了,是不是?”
潘云豹抬起眼看着她,原本灿若星辰的眼睛里写满了受伤、绝望与伤心,“媳妇儿,你是不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一点都不想跟我过日子?”
一个是字咬在舌尖,张蜻蜓却怎么也无法把它斩钉截铁地吐出来,扭过头,只说:“事到如今,勉qiáng还有什么意思?”
潘云豹艰难地点了点头,死死抿着唇,“好,我放你走!”
他冲到书房,很快就写出一张休书,往张蜻蜓面前一递,“还你自由。”
小谢夫人心头一松,若是真的让她出面来休张蜻蜓,恐怕日后要招致许多是非,最好还是由这个傻继子自己出面,将来就算潘茂广回来问起,她也可以推得一gān二净了。
“且慢。”
忽地,一个温柔和缓的声音凭空出现,打断了潘云豹要递给媳妇休书的动作。众人抬眼望去,却见卢月荷站在门外,想是急急地赶了过来,两颊还微有些红晕。绿枝跟在后头,见她进来了,赶紧一缩脖子,躲到一边去。
张蜻蜓心下雪亮,定是叫这丫头搬来的救兵。
小谢夫人暗道不好,却见卢月荷先走到她的面前,施了一礼,“见过婆婆。”
小谢夫人从鼻子里嗯了一声,恶人先告状,“你瞧,老二媳妇正闹着要休离呢,连行李都开始让人收拾了,说是怎么也不肯跟云豹过下去了。连我这个做婆婆说的话,她都不放在眼里,兴许你这个做大嫂的,说些话她还能听。”
她这话,一方面是将张蜻蜓一军,让她没脸出尔反尔,二来,既是撇清自己责任,也是难为卢月荷,要是做婆婆的说话都没用,你这做儿媳的,难道还能越得过我去?
卢月荷可不傻,什么也不多说,只是伸手将潘云豹写的那纸休书抢了过去,阿弥陀佛,幸好还没落到旁人手上。她对着小谢夫人又施了一礼,“既然婆婆说话都没用,媳妇也不打算多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