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众人就见三殿下亲自起身,从帘幕遮掩的后堂走上前来,痛心疾首地训斥那一帮涉案官员,“枉费了皇上的托付,孤王的信任尔等食朝廷俸禄,竟做出此等事来,可羞也不羞?”
转而面向吴德,更加的语气沉痛,“论亲戚,国舅还是孤王的长辈,没有反过来教训的道理。但是方才潘二夫人有句话说得好,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从宫里出来之前,父皇也曾经说过,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国舅此举,等报到父皇面前时,该让他老人家多么的难过?”
他转身对着刑部三位主管颔首致意,“虽说这些科举舞弊,孤王并不知qíng,但身为主管,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请几位大人不必顾忌,该如何回禀就如何回禀,该领的责罚,孤王自然回宫向父皇领受。”
见他要在天下学子前做个表率,施怀仁自然顺水推舟,正要照着涉案官员的名单一一将人先拘禁起来,到内堂去审讯核对,却见吴德铁青着脸,要站出来说话了。
“几位大人,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潘二夫人说,不知可不可以?”
这已经是吴德自以为所能做出的最后让步了,潘家既然能查出这么多的事qíng,没有可能查不到潘云祺和他的瓜葛。他们潘家今日既敢把事qíng闹得这么大,必定也有可以收场的办法。他是很想让潘家死无葬身之地,但却不想让自己也拼得鱼死网破。
张蜻蜓眉头微挑,没看出来这家伙到现在这地步了还存着三分理智,竟没有当庭嚷嚷出来,实属难得。不过她今日还偏偏就不能卖他这个账。
“国舅爷,现在公堂之上,咱们若是私下说些什么,恐怕多有不便。您若是有什么,不如就当着大伙儿的面说吧,我们潘家可也没什么要瞒人的。”
“好!”吴德气得脸皮都在一阵阵的颤动了,“既然二少奶奶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没有可说的。不错,我是偶然听到主考官醉后吐露了考题,也不小心在和家下人说话之时泄漏了出来,给他们拿去利用敛了财,这是我口风不紧的罪过。至于说到应界的举子嘛,那我可只告诉过一个人,大家想知道我是在什么人面前泄漏的么?”
无人答话,因为谁都知道那话里藏着个陷阱,就不知他要诬陷何人。
张蜻蜓真是对他这种无赖行径无话可说了,“国舅爷,您们家的家下人还真是约束得太不严了,什么事出来都是他们的错,敢问您就不知道一点风声么?合着他们收了这么多银子,就全都揣进了自己的腰包?既然如此,您敢不敢让我们搜搜您家的财产?”
吴德不愿意再让她把这话题引导下去了,提高了嗓门,“我唯一泄漏考题的,就是潘府的三公子,潘云祺他的应试文章还是我府上的师爷所作送与他的。这回的考题泄露里,有没有他的一份功劳,这可就真说不好了。”
此言一出,外头的百姓们都震惊了。
这是真的么?难道这回潘府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么?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张蜻蜓的身上,看这位潘府的二少夫人到底要如何作答。
张蜻蜓没什么可说的,只是对身后一直随侍着的琴姐吩咐了一句。琴姐分明有些诧异,但没有多问,走到门口,出去了一会儿,很快就见潘秉忠亲自带着一个白衣素服的人到了刑堂之上,那不是潘云祺又是何人?
却见此时的潘云祺再没有平日里的清高从容,面色灰败如木雕泥塑,自从进来也是一言不发。
把自己的座位让给爷爷坐下,张蜻蜓这才开了腔,“各位,大家知道我们家今日为何要帮这些学子们告这一状么?就是因为我们知道自家有人也参与了此事!”
她这一承认,众皆哗然,谁也没想到潘府居然是自揭其短。不过所有的人却在同时也生出敬意,敢于在天下人面前不护短,不包庇,真是好样的。
张蜻蜓叹了口气,“我家这小叔,说起来真和诸位学子一样,都是寒窗苦读数十年,要说起来也不是没有下过苦功的。但是从来要成大事,都是七分在人,三分在天,我在这里可以问一句,诸位考生在大比之前,可会到神前许愿,庙里进香?”
这是当然,也是人之常qíng。
“而我家这位小叔在结识了吴国舅之后,又听说可以提前弄到考题,试问,大家会不会动心?”
这也是人之常qíng。
“我家小叔年纪轻,未谙世事,一时糊涂便接受了吴国舅的‘好意’,以致闯下大祸。虽是罪无可恕,但是否qíng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