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禛给她说中心事,不觉有几分尴尬之意。他原本劫持了章家老少,就没打算要这么轻易地放了。先bī着张蜻蜓偷了兵符,再威bī张蜻蜓去说服潘家倒戈相向,助他们一臂之力。却没想到张蜻蜓虽是女子,重家重qíng,但并不愚蠢,这个时候还能觑破他的伎俩,倒是让人有些刮目相看了。
微一沉吟,他开始讨价还价,“既然如此,那为了免你疑心,本王这就放了你家的女眷,等事成之后,再放你家的男丁,如何?”
“不好。”张蜻蜓摇头否决,“王爷,你对我是知根知底,了若指掌。我若是胆敢拿个假东西诳你,恐怕你在皇上面前随便说几句坏话,我就吃不了兜着走。您之前跟我说好的,只要我偷了兵符给您,您就把我的家人全放了。若是您这么大个男子汉,说话还要不算数,那我怎么能相信您,您在验过兵符无误就会放人?”
呃……这话说得李禛脸上着实有些挂不住了。
张蜻蜓把拓印展开,“您既然要办这样的大事,想来城门关里也有些自己的门道。大可以拿了这拓印去找人问问是不是真的,如果是,那您放人,我给东西。如果不是,我们都只能自认倒霉了。不过,我有句话要请您记得,您要真杀了我们老章家一个人,我必要贵府上的一条命来偿。您甭管我是在做白日梦,还是胡说八道不自量力,总之我把话放在这儿了,信不信由您。”
李禛眼皮子狠狠跳了几下,这个女人,真够狠的,看她的目光,冰冷凛冽,真不像是开玩笑。万一这女人真的发起疯来,闹个同归于尽,那却是不划算了。
他心念微闪,打定了主意,“好,那就依你所言,不过这兵符我也不验了,咱们就等到三天之后的元宵佳节,掌灯时分,你带着兵符到南城门外来接你的家人。若是事qíng中途泄露,不管是任何理由,我都不会杀你的家人。但我会让他们活在人间地狱,并让你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这句话也请你记得。”
“好。”张蜻蜓咬牙应了,主动伸出手掌,“那咱们就击掌为誓,三天后的huáng昏,我会在南城门外等着接人。”
火光熊熊,恰好可以烘出张蜻蜓掌中的脂粉香气,馥郁雅致。李禛不疑有他,三击掌后,二人各自上了马车离去。
远远的,有道身影只等他们都走远了,这才大惑不解地喃喃低语,“她来见的到底是什么人?”
怕打糙惊蛇,离得太远,实在是看不清。不如悄悄跟过去瞧瞧,他拿定主意,一路小小心心地跟了过去。
又去胡府走了个过场,直等平安返家,张蜻蜓紧绷的神经这才舒缓了下来。
可是事qíng还没完,李禛说要在南城门外jiāo人,那jiāo了人之后,自己怎么能把一家人平安地带回府中呢?
现在这qíng况,让他们再离开返乡是绝无可能的了。可是大帅府也不好收留,难道要把他们放到别苑里去?
可那时候,还不知会出现怎样的qíng况,大嫂会不会同意呢?算了,不管了,就算是厚着脸皮,她也要把人塞进来。
等待的日子总是漫长的,说是三天,但对于张蜻蜓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那么煎熬。
潘云祺给抓到大理寺,就像是一颗小石子落进了大海,连个泡都不冒一下。潘家人自那天给皇上派人劝了回去,这些天也是坐卧不宁的。好像脑袋上悬着一把刀子,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似的。
在这样的心态下,谁都吃不香,谁都睡不着。可是谁又都拼命吃,拼命玩乐。因为不方便出门,所以大家只能在吃的上面下工夫。
各房都把珍藏的补品药材拿出来了,让厨子们一通乱炖,要不是怕吃太多了流鼻血,潘高氏都恨不得把人参当萝卜啃了。
抹一把老泪,恨恨地咬一口,也不管老牙会不会松动,总之就是要吃好的,好好吃。
“赶明儿皇上要是真的抄家,我就自个儿在房梁上拴根裤腰带,等我没气了,你们再把我放下来,就搁我那棺材里头,别让人乱碰。”
“你别再说这些了行不?”潘秉忠听得脑袋都大了几圈,“真要落到那步田地,哪里还有给你吊房梁的工夫?只怕是刀枪一架,咱们就全得赴法场了!”
“你说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养出这样一群祸害玩意儿来?”潘高氏听老伴这么一说,又开始吧嗒吧嗒地掉眼泪,“原先想着,老二有出息了,可以跟着他好好享享福,却谁曾想,眼看着huáng土埋半截的人,临了,却给孙子辈的祸害掉了。连个善终都求不得,早知今日,还不如早几年就两腿一蹬,两眼一闭,那还落得个gān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