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_作者:落叶归途(114)

  偶尔有只字片语飘出殿来:“皇子的眉眼,真真像极了皇上呢。”

  “朕的皇子,自然像朕了,都是你的功劳。”夏沐烜的笑声中透着无限满足。

  杨卉嗔道:“皇上哄臣妾高兴罢了。”

  我静默片刻后进殿去,看了看孩子,又说了几句场面话,眼瞅着再待下去亦尴尬,于是起身告辞。

  回宫路上思绪繁杂难以遏制,看着杨卉那个孩子,我在想,我的那个孩子,倘若能够长大,会是何种模样?

  回到静德宫,心cháo非但未平,反而左突右撞越发让人无从适从起来。这辈子,就要这么漫无目的过下去了?我还会有自己的孩子么?

  栖鸾殿即使没有瑶光殿的金芒bī人,亦不比漪澜殿的翠玉满地,可到底是中宫正殿,亦华贵气派。雕栏玉栋,华美如斯,却再冰冷不过,没有一丝温度,一如我此刻的心境,孤单得近乎周身泛冷。

  思索间,有人悄悄进殿来,想来是怕扰我睡眠,步子放得极轻。然而那脚步声我很清楚,是方合。

  阖眼问:“什么事?”

  “奴才该死,扰娘娘清净了。”

  “没事,本来就没睡着。有事直说罢。”

  方合没吭声,正纳闷着,手心里猛然多了个纸团,不觉一愣。

  方合自顾自道:“奴才想问娘娘,咸福宫有喜,咱们宫里头送什么礼去恭贺?”

  我一壁打开纸团来看一壁道:“库房有块羊脂玉成色不错,寻出来让工匠打一块璎珞圈,给皇子保平安再好不过。”

  嘴上在说话,眼睛一行行扫过那纸上的字:谋而后动,以静制变,莫慌。

  字迹俊逸是从从前见过的,想了想,脑中有火星一点溅上。

  是他?!而方合,竟是他的人?!

  一脸不可思议地望向方合,心头一阵疾跳,脑中转过千万个念头去。想起先前去普安寺祈福,身边除了明慧就只有方合跟着,能不惊动一人传出消息去,除了我身边几个近人,还有谁办得到?

  回想起来,真如醍醐灌顶一般:原来当年的一次无意救助,于旁人而言,也是早有谋划的。

  一时间愣得话无可话。

  方合在那当口已经恭恭敬敬应了声是跪下了,问:“娘娘,这礼是否薄了些?”

  我自然晓得他跪下是为了什么,到底欺瞒我就是不忠不实,倘若不是急于宽我的心,想来这会儿也不至于曝露身份。

  藏得这样严实,莫怪净雯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再开口时,喉咙几乎有些gān哑:“本宫记得,先前去…普安寺时,带了些首饰去礼佛,如今还剩多少?”

  “已经尽数送给各宫了。奴才忘了禀告娘娘,奴才有罪。”

  我半晌不语,再开口时声音越发压低下去:“巧馨跟明慧先后去了,净雯如今任尚仪,素来琐事缠身。此事…就只你一人知晓了,是不是?”

  方合神qíng郑重:“是。除了奴才,再无他人。”

  我无声无息松了口气,闭目思索须臾,缓缓道:“四位王侯进京时,仿佛都有送礼来贺本宫有喜?”

  方合愣了愣,明白过来了,细细数来:“临淄侯送的那尊掐丝珐琅景泰蓝鎏金cha屏,是极稀有的东西;安平侯送的是只釉里红缠枝牡丹纹玉壶chūn瓶,长乐侯送的那对老坑玻冰种四彩翡翠玉镯,玉色再通透不过;至于博望侯…是幅赵孟坚的岁寒三友图,应该是真迹。”

  在他故意停顿的间隙里,我已了然于心,心中翻江倒海一般。

  果然是齐凤越了…

  怔忪良久,颔首了:“那就送釉里红缠枝牡丹纹玉壶chūn瓶了,东西是好东西,又有平安的寓意在,贺咸福宫得子再好不过。”

  方合忙应是。我抚了抚纸上那行字,反复看了数遍,深吸一口气,手一伸凑近火烛,看着那纸片被缓缓烧为灰烬。

  殿中静默无声,方合只静静瞧着我动作,神qíng不无担忧。

  我盯着小几上那片灰烬瞧了须臾,转圜了神色,喃喃道:“此事只你我知道就好。”方合应是。“往后…别再随意传话了。宫中人多口杂,要…避嫌。”静了静,越发压低声音道:“本宫不过一时心绪不稳,不必担心。”

  这话是嘱咐他,自然也是对另一个的jiāo待。

  方合常日伴我左右,怎会猜不到我的心思,神qíng悲伤下去:“若嫡皇子、姑姑跟巧馨还在,娘娘又怎会伤神至此?”出口就意识到说错话了,叩首下去:“奴才口没遮拦,娘娘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