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深一笑:“姐姐是最明白的,只怕有这念头不是一两日了。”
贤妃点点头。
我心中悲叹德妃的遭遇,贤妃也是,彼此半晌无话。
少顷贤妃敛神道:“这些都是从前的事了,不提也罢。先前我过来时碰见杨卉了,我瞧她眉眼间带了喜色,莫不是遇着喜事了?”
我道:“她还是真藏不住。一则皇上今早撤了良妃父亲的职,冯光培少了个幕僚,她父亲在朝堂更加风光,她自然高兴,二则她说冯氏这几日梦魇了,虞宸宫那头露出话说是因为我的缘故,想挑动我好好压压虞宸宫。”
贤妃似笑非笑望着我:“当真魇着了?你都说什么了?”
我漠然道:“提了提她认得的几个故人。自然,她也该梦魇的,天道有轮回,做了该当还,我就是要看她慢慢一点点受着,生不如死。”
贤妃眉头都不皱:“折在她手上的人命岂止一两条?她此刻倒还有脸心怯?然而你当知道,她这么做,自然不是为了给你我看。这么多年伴驾,皇上的脾气她总清楚,如今豁出去,也是千方百计想留住皇上的心,好博个再度起势。左右只要有神佛护佑,就落不到身首异处那一日。”
我将衣袖上一缕不平顺的丝线抹平:“皇上的心在不在她身上,我不得而知。可即便在又如何?如今桩桩事指向她,又有杨卉这一出,还怕皇上不起疑么?”
说到这儿眉头不自觉就皱起来了。“其实说到底,杨卉这前前后后种种,也都只是隔靴搔痒,治标不治本。”
贤妃叹气:“你的意思我明白。有些事我们身处后宫,实在力不从心,到底冯氏在前朝后宫经营多年,树大根深,又有最深最牢一根在,只怕不好办事。”
这是一重,更要紧的是,为安稳前朝,夏沐烜即便心有不满,轻易也不会动冯光培。毕竟有冯光培在,对杨氏一门也是制衡。
当年沈氏败落,齐氏跟着遭殃,大约就是狡兔死走狗烹的现成例子。
我揉捏着眉眼,心思渐渐想得深了。
贤妃走后,我将方合唤进殿来,细细嘱咐他些事。
方合听后笑道:“杨氏这么闹一出,更方便娘娘谋划了。”
我淡淡一笑:“也算歪打正着。我早有打算让你去查那事。如今更好,借风行船。”想了想,又肃了神色嘱咐方合:“我虽让你去查,但也要格外当心。你家……他不同旁人,绝不能让人瞧出你们有来往,你晓得这事的轻重。”
方合很郑重地应下,又眉开眼笑地宽慰我道:“娘娘放心,我家……是极能耐谨慎的人,也一早嘱咐过奴才,但凡娘娘有困处,定要助娘娘一臂之力,娘娘不必担心。”
我不料齐凤越待沈月清竟用qíng至此,当下也怅然了。
故人已去,他若知道实qíng,又当如何呢?
然而这样的qíng绪只维持了片刻,因为夏沐烜很快就过来了。
我见他眉眼间有难以掩饰的疲惫,从净雯手里接过来热帕子,亲自替夏沐烜擦了擦脸,又嘱咐印寿海:“秋日里天凉,往后记得给皇上进些暖身的汤水。”
印寿海喜滋滋应下。
夏沐烜目中带了笑意亲亲我指尖,道:“朕还以为,你这儿有汤水煮着等朕呢。”
我以眼神示意他一旁还有人在呢,借着给他擦脸,将手抽出来,口中道:“一早预备上了,就等皇上过来。”
夏沐烜望着我深深一笑,凑近我道:“清清真贤妻也。”
我嗔他一记,回头对净雯说:“茶水煮好没有?”
净雯道:“已经备上了,就等着皇上皇后传了。”
我笑:“那端过来吧。”
净雯屈一屈膝,转身出去传唤。
只片刻就见秋覃端着托盘进来,里头搁着一壶茶两个茶杯。
我接过来茶杯,又亲自拎起茶壶满上茶水,递一杯到夏沐烜手里:“皇上尝尝这茶如何?”
夏沐烜端起茶水闻了闻,眉眼舒朗起来:“好香。”又喝了口:“像是南枣。”
我笑:“皇上好灵的舌头。放了炒熟的红枣香麦进去煮的,秋冬喝来很养身的。平日喝的猴子采大红袍虽好,然而也该换换口味了。况且这茶里,南枣跟大麦都是很养脾胃的,皇上这几日夜里都要理政,正好可以驱驱寒气,且喝着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