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_作者:落叶归途(139)

  夏沐烜眉心一阵耸动。

  我忙惶恐了神色跪下,口中道:“臣妾死罪。身处后宫却妄议朝堂中事,实在有违祖宗法度,臣妾任凭皇上责罚。”

  夏沐烜拉我起来,幽深了目色道:“你我是夫妻,怎么妻子对丈夫坦诚相告,也有罪了?你说得极对,朕不怪你。”

  我忙剖白:“是。臣妾忝居中宫,不忍见皇上日日忧思,只愿皇上安坐朝堂,天下海晏河清,社稷福祉万代传,是臣妾的一点小心思,也是臣妾犯死以谏的缘故。只要皇上事事顺心,臣妾比什么都安心。”

  夏沐烜无比感动,握住我的双手吻一吻我的指尖:“清清,朕要谢谢你。过去是朕委屈了你,然而你能不计前事,这样为朕着想,朕真是高兴。”

  我微窘着嗔道:“皇上这样说,当真是生分了。皇上方才也说了,臣妾与皇上夫妻,既是夫妻,臣妾为妻,为夫君计长远,不是理所当然之事么?”

  夏沐烜qíng切,深深看住我道:“确实如此,朕与你夫妻同心,本不必计较太多。”

  我亦真诚了神色望他片刻,后又问:“皇上可曾想过选用一批有能之人?”

  夏沐烜道:“人才不易得,朝中那帮平庸之辈,无事时倒也个个口若悬河,真到了要紧关口,要他们为朕出谋划策,就只会缩着脑袋支吾,委实无用。”

  我状似无意道:“宰相统御百官,有选才择贤以备皇上裁选之责,皇上不妨听听冯相的意见。”

  夏沐烜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忍了忍还是说:“此事若jiāo由他办,首选之人必然又是他冯氏幕僚!朕的好宰相,哪里真是在用心为朕的江山计,于他自然是朋党最重!”

  这话说得太明白了。

  我只作不觉,又殷切劝他:“冯相为相,又为国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然事事急皇上所急,忧皇上所忧。”

  夏沐烜一脸的嗤之以鼻:“他也配称是朕的国丈?”缓一缓又道:“选贤一事,朕还要细细斟酌,jiāo由可靠之人去办。”

  我忙又劝:“冯相也不是真的一无是处,皇上别太苛责他了。又或者是上了年纪的缘故,年岁大了,免不了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不是吗?”

  夏沐烜不吭声,似乎不以为意。

  我略一思索,又道:“其实皇上既然决心选拔人才,jiāo由谁去办,大约都不是最妥帖的,何不亲自主持呢?”

  夏沐烜道:“朕要举办殿试,也不是难事。只是人才贵在有实gān之能,只会纸上谈兵的,朝堂上俯首可得,平日那些测选的试题,顶多就只能选来些纸上老虎,不足为用。”

  我望着他笑:“皇上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现放着一个最好的试题呢。”

  夏沐烜奇道:“是什么?”

  我道:“不就是尹玄这个案子么?皇上以为臣妾提的法子可行,未必就没有更好的,又或者,有跟臣妾志同道合之人呢?”

  夏沐烜连连拍额:“正是了,朕竟忘了这宗,皇后提醒的是。”

  我不急着承他的qíng,继续说:“最要紧的是,殿选所得人才,是真正的天子门生。选臣选贤,当是要紧,然而更要紧的,也要以忠义为先,皇上以为是不是这个理呢?”

  这话里的意思很明白,朝中如今已然是分门立派之势。

  冯光培数年经营,是盘根错节的关系,文臣多仰仗他升迁,必定对他唯命是从,武将又以杨德忠这个右都督马首是瞻。

  原本他二人互为制肘,是夏沐烜乐见的。

  然而如今杨卉有皇长子,冯若兰无子却有失宠之兆,任人怎么看,都是冯光培落于下风。

  这节骨眼上,偏偏撞上尹玄这事,冯光培怎么会白白放过这个钳制夏沐烜的机会?

  其实君臣之道,从来如此,为君者有一千种法子驭下,底下人就有一万种法子应对,彼此博弈,找着一个平衡点才是终结。

  所以这一回,也未必就是文臣真想不出应对的法子,更多的可能还是,冯光培不想见夏沐烜这样冷落冯氏,变着法子要挟他呢。

  左右有太后依附,又有藩王的难题在,为社稷安稳计,夏沐烜总不会真动他。

  而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响?

  乘尹玄这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起用一派新人,于夏沐烜未必不是好事,于我更是攸关日后生死成败的关键,自然要把握住,也得把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