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_作者:落叶归途(14)

  我拨一拨迦南串珠的珠粒,语调不改:“她那个人,应该没有表面看来胸无城府,平日的嚣张跋扈也不是平白无故装出来的。这个女人,我还看不透她。”

  “娘娘这是抬举她了。奴婢瞧她,成不了多大气候。”

  **不以为意,我摆手,正色道:“不记得了么?她是先摔一跤才知道有的胎,换个没心眼的,这样大的动静,还能保住刚生的胎气?”

  “这……确实蹊跷。”

  “我是不知道,她这戏想做给谁看?”

  “呵呵,自然是想让皇上念她的劳苦,他日生子,也能一并论功受赏。”

  我忍不住笑了:“你啊……什么时候也学得这么爱打趣人了。”轻轻叹一口气,“她若真能生个儿子,倒也好命。母凭子贵,皇上要论功行赏,谁能拦着?”

  这一句只是无心之语,**却失落了,小心觑了觑我的神色,道:“娘娘也该为自个儿多多打算,今日那签文,也不晓得当不当准?”

  我淡淡应付一句:“签文嘛,可信可不信罢。”

  说完就想起了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很清澈的一双眼,扮相再怎么老,眼睛里头的东西到底骗不了。自然,不留心细看,断然觉察不到。

  何况,大隐隐于市,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最安全。谁能料到,竟有人敢假扮庙祝,与当今皇后明目张胆于佛门清净地私会?

  而我之所以能认出他来,还有一重更重要的缘由——字迹。

  所谓观字识人,到底不假。

  那样一手漂亮的糙体,断然不是一两年练就的。

  方才一番明里暗里的嘱咐,那人怕是听明白了。

  然而,听明白还不够,必须放得下。

  我并非他的故人,而他寻觅的故人,也早已不在,所以赴不赴约,都是一样,况且明知有诈,我万万不敢涉险。

  我拍了拍**的手,示意她不必再揉了,喃喃道:“今天的事谁也不能说,连巧馨都不行。也把这话一并嘱咐方合。”

  “是。奴婢事后想想,都觉得事有蹊跷。”

  “嗯——是奇怪了些。”

  昨天才定了来普安寺进香,那人就得了消息,还扮成庙祝混在一群尼姑中间,已经不是“巧合”两个字可以解释了。

  从**手里接过薏米汤喝了口,入口津甜,心也跟着放松了,可jīng神不能松懈,脑中千回百转:“总以为不争不吵,就能明哲保身,原来竟是奢望。”

  我的叹息中满含无奈,“何必呢?我不曾碍到他人眼界,他们却非要置我于死地。”

  **压一压声音,低眉正色道:“娘娘……终究是皇后。”

  这话听着耳熟,想了想就记起来了,不觉失笑:“这话,仿佛净雯也说过。”

  “她是个明白人。”

  “确实,心思也缜密,平时要挑她的错,竟一点挑不出来。我想不出,皇上究竟为了什么,要把这样得力的人派来静德宫。”

  话刚出口,似有冰棱一点溅在脑仁上,自己把自己惊到了。

  皇帝,在监视我!

  **不明就里,见我脸色微变,忙问:“娘娘?不舒服么?”

  “没事。”

  “您别cao心了,万事总有太后在。咱们皇上又一向以孝治国,想来不会太过拂逆太后的意愿。”

  我是太后本家侄女,有这层关系在,只须我安守本分,皇帝不看僧面看佛面,大抵不会轻言废弃。

  然而世上的事,谁能说得准?

  如今太后健在,皇帝自然要以孝道为先,他日太后归去,我又该何去何从?

  一辈子太久远,要cao心的事无数。

  所幸,我也没打算跟皇帝过一辈子。

  “奴婢还是那句老话,有太后依傍固然好,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唯有早日诞下皇嗣,方是正道啊。”

  正道?邪道?哪里来这么多讲究。

  我抿唇不语,只以眼神示意她不必心急。路要一步步走,才能走得稳走得远。

  “那王福全…?”

  “放心,我心里有数。”必定要好好寻个法子,把他的尾巴揪出来。

  回到宫里已是日入时分,梳洗后糙糙用了晚膳,看书打发辰光。

  巧馨到底年轻,哪里坐得住,带着秋昙拿了根银簪子挑灯花玩,偶尔挑破一朵,噼啪一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