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贤妃相顾而笑,夏沐烜是失笑。
那头以杨卉为首的一众人,大约是听到笑声,纷纷抬头过来望热闹。
其中杨卉尖声道:“贤妃姐姐真好福气。”
这话听着呛鼻,然而贤妃只端和道:“妹妹有皇长子,才是人人羡慕的好福气。”
一旁陈氏扶着腰依依道:“淑妃娘娘的好福气,嫔妾也想沾染些呢。”
杨卉咯一笑算是应了。
其实这也正常,杨卉为人一贯如此,眼高于顶,从不将人放在眼里。
然而陈氏自有孕后颇得了些恩宠,尤其太后,燕窝雪蛤流水样日日往昭纯宫送,恩宠非同一般,陈氏既蒙圣宠,又合太后眼缘,重华宫内无人可及,可谓风光,因而人人都想凑上去巴结一番。
只是杨卉似乎并不将这位新宠放在眼里,且眉角眼梢间,是真的浑不在意,所以场面就显得尴尬。
然而这些与我全无gān系,于是淡淡一笑置之,一旁贤妃抿唇笑而不语,德妃依旧坐着默默喝茶。
倒是在场诸妃脸色各异,尤其见陈思燕不无骄傲地抚着还未显怀的小腹,少不得人人吃味。
我在心中替陈氏悲叹,太后的恩宠纵使荣光,却未必不是淬了毒的。
思索间,我笑着岔开话道:“为了今晚这宴,荣淑妃你着实费了番心血,本宫在这儿代六宫敬你,烦劳你了。”
我是皇后起头,诸妃少不得跟着举杯,气氛堪称和乐。
我乘机又向夏沐烜道:“如今有皇长子,又有珞婉容再添新喜,是很好的兆头。臣妾在此恭祝皇上诸事顺遂,天下四海升平。”
笑语间,诸妃自然乐得又随我一同向夏沐烜举杯。
夏沐烜就沾沾笑着饮了一杯,又觑一眼印寿海:“华清池上紫述香开得极好,着人搬几盆过来。”
印寿海赶紧去办。
我知道夏沐烜是一时高兴,将贤妃方才一番话听进去了,心头有笑意一点涌上来。
眼中噙着笑意淡淡一眼过去,扫过在座众人,视线带过德妃时,有片刻的停顿,德妃几不可查地冲我点点头。
我心中明了,于是托辞向夏沐烜道:“臣妾方才多贪了几杯,有些酒醉,皇上且先容我去偏殿更衣。”
夏沐烜点头,又殷切嘱咐我:“你去去就回,朕让人进些瓜果给你解酒。”
我笑着又朝他屈屈膝,由净雯扶着去偏殿。
不消一会儿,德妃也过来了,经过我时压低声音喃喃道:“是他。”
果真是冯思远?
其实那日后,我曾查过当日在宫中奉职的御林卫名单,冯思远三字赫然就在其中。
彼时也不晓得为什么,脑中火花一点闪过,本能就觉得此事与他有关,如今得德妃证实,更加深信不疑了。
果然冯氏那水掉得不是没有缘故的。
然后宴散后犹直犯嘀咕。
宫中虽有礼法拘着,但冯思远是冯若兰亲兄长,他二人若要见面,也不是不可以,跟夏沐烜报备了,再直接宣进宫来就是,何必要闹到如今失宠被拆穿的地步?
后来将这疑惑说予贤妃听,贤妃也不由得感叹:“这倒真是桩稀奇事。”想了想又道:“别是在密谋什么吧?”
我摇头:“大约不是。退一步说,真要密谋什么,也总是她的虞宸宫最安全。”
只是这事没有当场捉着,即使将事qíng报到夏沐烜那儿,也顶多就是个捕风捉影,坐实不了什么,于是压下不提。
想了想,脑中一个念头闪过去,对贤妃道:“姐姐不妨将消息送去纤羽阁,想来瑞常在很高兴听到这个。”
贤妃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与我闲聊几句后告辞去往纤羽阁。
***
天气日日转凉,一两个月的时光转瞬即去,六宫少有的平静无波。
这一日艳阳高照,少有的晴朗天气。
我喜欢这秋冬jiāo替之际的暖日头,于是搬了小榻在廊檐下晒太阳,看满儿元儿她们在院子里晒gān花。
一地的花瓣花色品种各异,院子里到处飘着花瓣清香,闻着怡人。
我捏捏后脖颈,对一旁在煮茶水的净雯牢骚:“难得歇下来,骨头都要散了,好在这天气不错,否则该待得发霉了。”
净雯笑:“偷得浮生半日闲,娘娘是劳碌惯了。”
边说边将煮好的甘糙茶盛一盏递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