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雯摇头:“竹签子都用断了十几根,她只一味否认。皇上怒气难消,命审刑司无论如何都要问出个结果来。”
我皱眉:“或许真与她无关也说不定。”
净雯默默,复又道:“听闻李家女儿昨晚在颐宁宫外跪了一夜,求太后赦免她的过失。”
我思索片刻后就点头了,又问:“朝堂上呢,是个什么动静?”
净雯道:“印寿海话里的意思,仿佛李恒闻得昨夜变故,今早就向皇上递了折子请罪。”顿了顿又道:“简尤机灵,奉职的时候听来了一字半句,说下朝后皇上宣冯光培单独觐见那会儿,冯光培曾向皇上进言,称嫡皇子攸关社稷安危,此番因李家女之失,差点难以保全,为社稷计,主张皇上严惩以儆效尤。”
我冷笑,拢一拢颈后碎发:“大约李恒跟咱们这位冯相,走得不够亲近啊。”
净雯深笑:“娘娘所言极是。”
然而我很快又皱眉了。
文官依附天子存活,最要紧就是摸清天子喜好。冯光培此举,显然有讨好夏沐烜的意思,而夏沐烜在气头上,大约听冯光培一番话,也确实会觉得悦耳舒心。
如此李恒既已见罪天子,又不得宰相冯光培器重,长此以往,他那个左都御史,想也当不长久。
于是又问净雯:“李恒在后宫无人,却能官拜从一品京官,必定不能是无能之辈,且我瞧他那个女儿,也有几分聪慧样子。”
净雯静静道:“宫中聪慧女子数不胜数,却未必人人都能出头。到底此处不同别处,且比之更聪慧伶俐的,也不少。李家这个女儿,养在深闺不识世事,吃亏是免不了的。”
我点头:“这是实话。”
净雯继续说:“奴婢听闻,自进宫后,李恒这个女儿跟礼部尚书文放的孙女,走得倒近。”
我沉吟起来:“她二人姿色出众,难免会受旁人排挤,走得近些,也是常理。”
净雯眼睑微垂:“文放跟冯光培,皆是当年娘娘父兄去后,得皇上重用的一起子人,想来jiāoqíng是不差的。”
一句话说得我脑中如有灵光闪过。
果然那个文家女儿,才是太后真正中意之人了。
于是喊来方合,细细嘱咐他几句,方合依言赶紧去办,他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时辰,回来后笑着向我禀道:“左都御史听闻皇上赏下百金,又惊又喜,只不晓得怎么谢恩才好。”
我就笑笑。
彼时净雯也回来了,向我道:“李若莜那儿,奴婢已照娘娘吩咐打点过。只是方才奴婢过去时,瞧着她脸色不是很好,想来冬日里寒凉,她又跪了一夜,多半沾了点风寒。”
我道:“那就让陆毓庭遣个得力的太医过去瞧瞧她,左都御史是国之栋梁,总不能叫人家女儿在咱们这儿受委屈。”
净雯听明白了,垂眸抿嘴笑。
傍晚时分夏沐烜过来看我,彼时我正半躺半靠在软榻上喝安胎药。
许是见我脸色好了许多,夏沐烜看得也展颜,在榻沿坐下后,以拇指摩挲我的脸颊柔声道:“今日可好些了?”
我笑,牵着夏沐烜的手抚上小腹,口中道:“皇上看顾了他一夜,想来这小东西也不敢不听话。”
夏沐烜见我有心思开玩笑,眉眼舒朗越发高兴起来,嘴角含了轻浅的笑意望着我,听我说得得趣,忍不住伸手捏我鼻子:“真越发胡闹了,哪有你这样说咱们孩子的?”转而又问净雯:“陆毓庭呢?怎么不见他过来给皇后安胎?”
净雯道:“回皇上,陆大人去后院煎药了。因是新开的压惊安神方子,底下人不懂火候,所以提点大人只好亲自动手。”
夏沐烜恍然:“也是,朕差点忘了这茬。”
我听得笑起来。
夏沐烜沾沾笑完一晌,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你还在静养中,何必费心神理会那些个琐事?”
我乍然听闻下都没回过意来,随口问:“皇上指什么?”
一壁说一壁往夏沐烜嘴里塞了片瓜果。
夏沐烜张嘴吃了,又道:“听闻你今早遣人去李恒府上行赏赐了。”
我回过味来,“哦”地应了声。
夏沐烜继续说:“如今你什么都不要挂怀,当以安胎为重,旁的都不必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