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卉讪笑:“臣妾倒也不是故意推却责任,只是规矩立在哪儿,历来大选都须皇上皇后亲临,故而这事自然要问过皇后的。其实臣妾正预备上报皇上,暂定本月十六甄选,一则钦天监那儿给了话,说十六这日主大吉,二则秀女们已经进宫月余,常日耗着总不是办法。”
我端然笑:“你既已有主意,就直接回给皇上吧。”
杨卉长篇大论被我一句话不痛不痒碰回去,就gān笑了声。
一旁竹息道:“太后顾虑娘娘在月子里,不能劳累,那么大选的事,怕只能由人代劳了吧?”
我哪里听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就不置可否。
到底杨卉不抵竹息城府,忍不住道:“太后的意思是,眼下臣妾既然代替皇后打理六宫,索xing这事也一并jiāo与臣妾得了。”
竹息忙道:“太后也是体念皇后产子辛苦,又想着索xing一事不烦二主。且淑妃近来为大选的事cao持奔走,委实费了番心血,又熟门熟路。想来由淑妃为娘娘代劳,总说得过去。”
杨卉有没有费心血,我不得而知,然而太后必定是费了一番心血的。
毕竟新人入宫,难保不会再出一个冯若兰那样的。
我在片刻的辗转后道:“此事终归还要请示皇上,本宫做不得主。”
一番话说得杨卉大为不快,然而也不好发作,闲聊两句后,略向我肃一肃就去了,竹息亦神色如常地随着去了。
***
午后小睡醒来,一殿的安静,暖洋洋的舒适,孩子正在榻旁小chuáng中好睡。
净雯扶我坐起来,那头夏沐烜着一袭绣瑞云如意纹的宝蓝常服进来,见我醒了脸上一喜。
我笑,略放低声音问:“皇上今日倒得空?”
夏沐烜过去小chuáng边看了看,见孩子睡得熟,不舍得吵醒孩子,过来到我榻边坐下,从净雯手里接过去象牙骨的梳子,轻缓了手势为我梳发,口中道:“古有张敞画眉,朕今日也效仿古人,为清清梳发如何?”
我随口道:“皇上哪里惯做这样的事呢?”
夏沐烜脸上就依旧在笑,眼中却有沉郁一抹匆匆闪过,快得几乎让我以为眼花,然而我并没有漏看,猜测他大约是想起了过去,顿时大感失言,忙道:“皇上手掌乾坤,这样的小事还是jiāo予底下人做吧。”
夏沐烜却不肯,就执拗道:“正如清清所言,朕既能掌天下大事,区区小事,莫非还难得倒朕?”
他望着我,目中有澄澈清明,也有深远悠长,我看不懂这样的眼神,只好温婉笑着去牵他那只空着的手。
夏沐烜顺势牵起来我的手,吻一吻我的指尖,倾向我笑:“世人都道有子万事足,朕如今也深有体会啊。”
一壁说一壁叹了口气,像是在舒解着什么qíng绪。
我猜不透他此刻的心绪,只好顺从地依进他怀里。
夏沐烜搂得我紧些,好半晌无言,后又道:“孩子的名字朕已经想好了,因这一辈从的是水部,咱们这个长子,就名尹治如何?”
治寓意深远,夏沐烜给孩子取名为治,不可谓没有打算,我听得微微一愣。
心思辗转间,也不忘道:“治谓长治久安,是极好的意思。”
夏沐烜听得颇得意,索xing挑明了:“治儿这个名字,朕想了许久,希望他来日能不负朕所望,懂得治家驭下的道理。”
一壁说一壁带了怜爱神qíng去牵孩子的手。
其实三个孩子长得并不十分像,我猜想应该是异卵兄妹的缘故。而三个孩子里头,其实是小儿子长得最弱,因而又格外让我上心些。
夏沐烜顺着我的视线看去,抚上小儿子的脸,万般怜爱道:“至于咱们这个老三,就名尹灏,寓意傲气洒脱,如何?”
我笑着点头:“诗词有言,悠悠乎与灏气俱而莫得其涯。字义是极好的,臣妾十分喜欢,皇上委实心疼孩子了。”
夏沐烜的视线绵软一道落在灏儿身上:“治儿朕自会严加管教,至于灏儿,朕也不过寻常人父,只盼望他顺利长成,来日做位闲散王爷悠然一世,岂不块哉?”
我心中有深深的感触涌上来,极尽平复着心绪道:“臣妾读诗词时,亦十分崇尚子厚的洒脱不羁。”
夏沐烜听得笑起来:“甚好,如此你我夫妻也算同心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