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_作者:落叶归途(21)

  回了宫里,四下无人,**小心凑到我耳边,低声道:“锦秋那边来了话,说杨妃胎象确有些极稳,像是动过胎气的样子。”

  “哦?”我微微挑一挑眉,复又垂眸,恢复了一贯的从容,“看来上回摔的那一跤,也不是全无缘故。”

  **很以为然地点一点头,越发压低声音道:“更稀奇的是,说是足三个月的胎了。三个月才有所察觉,这…似乎不太寻常。”

  “当真?”

  “应该不差,章显正是如此回的太后。”

  我明白她的意思,寻常宫嫔一两月不闻月信,就该宣太医瞧状况。如今竟然足三个月才放出风声,可见当心得很,只是不知道皇帝知不知道。

  再一想,必定是知道的。否则今日这脉象诊了出来,不可能传不到皇帝耳里,一旦日子有所出入,杨妃必定落个“欺君罔上”的罪名,甚至连腹中胎儿都要遭人诟病。

  然而,我心中总有一层隐约,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以为我担心杨妃的胎,安慰我道:“宫里头伤yīn,本不容易生下一男半女。娘娘别担心,左右不是咱们要害她,脏水也泼不到咱们身上。”

  “但愿罢。”我思索着摇了摇头,心思深重。

  宫中黑白混淆的事太多,栽赃嫁祸的事也不是头一回见,不得不慎重。想了想,又问,“那两串佛珠呢?杨妃要的哪一串?”

  彼时巧馨正捧着东西进来,听了个话尾,酸溜溜道:“自然是水玉镯了。那样的成色,都是积年府上的珍品,凭她再怎么得宠,也不是什么大门大户的出身,哪里不会捡好的东西挑?”

  我被她那样子逗得有些想笑,然而想起宸妃那句“无心之语”,很快就惊得浑身一凛。

  沈家鼎盛之时,想必是真的繁华似锦。

  然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

  沈乐清父兄当年究竟身犯何罪,我不得而知,不过只消瞧一眼这些私藏,已能明了沈家家底委实不薄。

  都道天上帝王家,人间宰相府。沈家这个国丈,确也不遑多让,所以今日这礼送得实在有些不妥,当下就后悔了。

  不过再一想,也就释然了。左右沈家已经没落,别人再怎么留意,也是多此一举罢了,于我做足场面,已然足够。

  深呼一口气,吐去所有繁杂心思,将手中画纸卷成一卷,道:“算了,这些也不是我们能cao心的。你们去忙罢,我去后院走走,都不用跟了。”

  后院有株紫娇玉兰,听闻已有百年岁月,如今正是迎chūn怒放之时,花开满树,洁白如棉的花朵密密匝匝簇满枝头,蔚为可观。

  画架是早就搭好的,提笔勾画,一笔笔勾得缓慢,却分外能静心安神。

  画了一半,正要起身伸个懒腰稍作放松,冷不丁从身后投下一片yīn影,猛一回头,差点跟来人撞个正着。

  皇帝伸一只手臂稳住我,勾唇笑道:“朕还不知道,你有如此画技。”眸中有怀疑之色转瞬即逝,快得直让我以为是自己眼花,可到底还是看见了。于是稳一稳心神,道:“皇上政务已经忙完了?”

  皇帝“嗯”一声,再不言语,只微眯双眼盯着我的画细瞧,末了低低一笑,说了句让人倍感心惊的话:“朕还以为,只有桃花入得了你的眼。”

  这一句似问非问,我突然想起那日在普安寺遇见那人,那一手飘逸的糙体,还有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心下一阵惊跳,脸上却还得极力装得镇静,淡淡笑道:“什么入不入得了眼,莫非在皇上心里,臣妾是这样的世俗人么?”

  “哦?这话怎么说?”

  皇帝背对着我,一手搭在朱色长栏上,玄色长衫映衬着一天一地的白玉兰,衣袂飘拂间,那玄色也格外深邃起来。

  青天白日一看,凌然不容bī视。

  我垂眸,不无感慨道:“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皇上又怎么肯定,我就只是在画一棵树一朵花了?”

  说完迎上那投注过来的视线,笑得一脸坦然。

  皇帝沉默半晌,竟抚掌笑了:“这话听着有意思。”说完拥我过去,低声道,“朕今晚不走了,就留在这儿。”

  第十一章

  一同回殿后,皇帝闲闲往榻上一坐,净雯忙奉了武夷大红袍的功夫茶具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