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_作者:落叶归途(29)

  王福海忙黏腻腻一笑,好言“劝”我:“娘娘待皇上的心思,宫中无人能及。皇上心中跟明镜似的,如何能不记得娘娘的好呢?”说完似怨非怨地嘀咕一句,“倒是杨妃这胎动发作得实在赶巧。”

  我哪里听不出他话里话外的深意,却也没应他的话,只说:“她这也是头一胎,未免慎重些。”

  话虽如此,面上却是一派深思神色,俨然是将他这一句听进了心里。

  怔愣半晌后,才如常笑道,“这huáng山翠兰真真是好,闻着都觉得沁人心脾。”

  巧馨机巧巧应我一句:“到底宸妃娘娘与您格外亲厚些,送的茶叶也非比寻常。奴婢听闻这huáng山翠兰轻易寻不到,宫里统共只得了一斤。如今泰半都进了咱们宫里,委实是宸妃娘娘一片心意了。”

  “这是当然的。”我的笑容一点欣慰一点感慨,说完觉得不妥,才似是而非地补了句,“自然,静妃她们也是好的。”

  王福全反倒默默起来,巧馨又絮絮与进殿来送衣服样子的秋昙说了几句宸妃的好。

  我只静静听着,全不多嘴。

  **听了半晌,终是没能忍住,碎嘴一句:“宫中妃嫔确也大多是些容易相处的,可到底比不得自小有qíng分的。”说完岔开话题道,“奴婢瞧顾修容真真可怜,整日里穿得俭素,没什么华贵派头。”

  我叹一口气,语气无奈:“位份上差一阶,一应待遇自然差些。”

  王福全机警警cha了句嘴:“娘娘有所不知,顾修容诞了长公主,原本也不该只在修容位上。只不过——”

  他面上有怯怯神色,我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说下去,道:“本宫久不在宫中,也想听听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是。生子晋位本是宫里的老规矩,娘娘自然是知道的。”

  我点一点头,他继续说:“娘娘当时在外礼佛,自然管不着这样的琐事。顾修容有孕时,已在正三品婕妤位上,而宫中大小事务,则由位份最尊的杨妃娘娘掌持。皇上听闻婕妤有孕,十分高兴,又因着是宫里头一桩的喜事,太后也格外疼惜,原本想乘兴一并晋了婕妤的位份,然而杨妃娘娘以为,婕妤这一胎得来不易,大肆动作只怕会冲撞了好不容易得来的胎气,所以晋位的事就一压再压。其实顾婕妤有孕受封,产子后再晋一晋位份,如今少说也在妃位,只是可惜了。”

  王福全的笑容刻意而夸张,我明白他的意思。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杨妃彼时正得宠,且素日积威深重,哪里容得下旁人分她恩宠削她气焰?

  偏偏顾氏又是头一个有孕的,原先的位份也只比她杨卉差了两阶,倘若一举得男,宫中最尊的妃嫔,哪里还轮得到她杨氏?

  我拨了拨手腕上那串翠玉珠子,道:“所谓成事在人谋事在天,想来是有道理的。”

  王福全眼珠子咕噜噜一转,笑容见深:“娘娘教诲的是,所以娘娘的福泽是旁人如何也赶不上的。”

  我只付之一笑,道:“听闻宸妃也有过一次晋位份的机会,却还是落了个无疾而终,想来也是有些缘故在里头了?”

  王福全笑容满溢道:“所幸如今有娘娘在,娘娘仁德宽和,是最公道不过的。奴才们祈望娘娘广施恩泽,宫中上下也得沐上宠。”

  我不动声色地淡淡一笑。恩宠不恩宠,那都是表面话,只是听他一席话,倒瞧出些眉目来了,当下也不多言,只有一搭没一搭听他们闲话。

  第十五章

  夜色见深,我道一声“乏了”,遣散众人,只留**帮我拆发褪钗。

  殿内极静,因着已经入chūn,四喜同chūn朱漆窗棂上蒙了一层新进贡的蝉翼纱,风chuī过鼓起,虬枝接叶迎风,簌簌轻响,在窗纱上投下折折暗影,像预伸未伸的爪。

  我盯着那暗影瞧了良久,轻轻一句:“看出来了?”

  **颔首,沾了点汝窑天青釉水仙盆里的清水在桌上写了个“宸”。

  我阖目笑了:“**不离十。”

  “娘娘预备如何?”

  “嗯——遣他走是必然的,然而总得有个名正言顺的说法。”

  “是该如此。不过到底只是个跳梁小丑,不值得您如此劳神”

  **用篦子沾了点玫瑰露,手势轻缓一下下从头顶往下梳理,仿佛是在为我理顺满腔的繁杂思绪,语带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