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汤水喝了半盏,推开去:“怎么没看到秋覃?”
净雯微微一愕,中规中矩道:“娘娘未曾发话,奴婢不好随便处置她,如今还在屋子里拘着。”
话刚落地,巧馨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小姐,秋覃是冤枉的!求小姐饶了她罢。”
这妮子是个直肠子,一分心思也藏不住,且数月来与秋覃走得近,兼难得找着个知心能说话的,虽说先头里监视的成分居多,然而因着是同龄人,很快就变得熟惯亲密如姐妹了,如今见我久久不发话,净雯又是个刚正不阿的xing子,断然不会为秋覃求qíng,**更不必说了,生怕我一狠心处罚了秋覃。
我伸手拉她起来:“动不动就跪,有意思吗?”抬头去看净雯,“秋覃的事你怎么看?”
净雯沉吟片刻,道:“虽然已经证实了是王福全在捣鬼,然而秋覃当日是口口声声认了罪的,奴婢私心里猜测,王福全的所作所为大约她也知道些,如此就是知qíng不报了。”
这是很本分的回答,我不置可否,又拿眼去看**,**的回答大同小异。这倒有些难办。我只不置可否地听着,随手拔下髻上一支蝙蝠银簪慢慢剔香几上一盏红烛的灯芯玩,偶尔嗤地一声响,仿佛挑破了什么难言的抉择。
眼角的视线瞥到巧馨一脸紧张难言的神qíng,我轻轻一笑,似玩笑非玩笑般问她一句:“你与秋覃不过相jiāo数月,怎么就这么维护她了?”
巧馨憋着小脸戚戚道:“奴婢瞧她本xing不坏,且跟奴婢一样从小便没了父母,因而比别人分外投缘些。而奴婢尚且有小姐怜惜,秋覃这些年在宫中却是受尽欺凌,即便有王福全仰仗,多半也是利用的成分居多。小姐,她跟王福全是不一样的,并没有那么多恶毒心思,这一点奴婢可以拿xing命保证。”
**听得脸都白了:“你这妮子,莫不是疯魔了?什么xing命不xing命的,娘娘还没发话,你这样下毒口立誓给谁听呢?”
我笑笑,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也不看她俩,只双目濯濯望着净雯:“你在宫里多年了,看的听的必定比本宫多得多。你来说说,年轻时候做宫人的时候是不是分外不容易?”
净雯眉心微微一动,在那一点烛火照耀下,仿佛每一道皱褶都在诉说着历历往事,前尘后事纷纷打眼前经过,明明就在昨日,却仿佛过了百年。曾经鲜亮的岁月终究湮没在了时光的洪流中,直至容颜苍老,再不复年轻时的娇嫩,直至将所有的明快心思都磨成了满腔城府,为的不过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理由:好好活着。
这个道理我懂、她懂,宫里的每一个都懂。
第二十二章
“其实人活一世,任谁都有自己的不得已,又何苦太过为难别人呢?”
净雯素净的脸上有光影转合的微妙神qíng,她待我一向是恭敬多过顺服,甚至连眼神都能装点到恰到好处的疏离有序。我其实并不讨厌她这样的孤拐xing子,然而人心隔肚皮,这样一个心思城府俱佳的人留在身边,倘若不能收服,无异于在身边按了个不定时炸弹,不可谓不危险。
片刻的qíng绪外露后,净雯就沉静下去了,一如往日那样低眉顺目恭敬道:“娘娘宅心仁厚,实在是六宫之福。”
我只笑笑,不予评论。
巧馨很快就放出来了,罚了三个月的俸禄小惩大诫,着意提点她从此以后不可再为虎作伥,因着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低等宫婢,也无人在意罚得是轻还是重。
对于这个结果,巧馨自然是欢喜的,连夜就拉着人回屋说体己话去了。
翌日一早,方合悄悄跟我说:“娘娘,皇上昨儿个独自在乾元殿歇下了,不曾招人侍寝。”
我不无疑惑地挠了挠鬓发,方合机灵灵地递了柄玉搔头给我,越发悄声道:“听闻宸妃昨夜chuī了大半夜的笛子,今儿感染风寒躺下了。”
“真病假病?”
“多半是真的,皇上听说后也没去瞧,只遣了陆大人好好看顾。赶巧奴才去纤羽阁的路上,碰着陆大人从虞宸宫请完脉过来,奴才借了由头随口问了几句,听陆大人话里话外的意思,仿佛还病得不轻。”
“是该病了,不然怎么让皇上消气?”
那头**捧着洗漱用具进来,服侍我洗脸净手,一块去太后请安。哪知道去了颐宁宫,才知道太后因痼疾发作也病下了,一殿的糙药味闻得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