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_作者:落叶归途(6)

  贤德仁慧?

  就要不争不闹?

  把苦水往肚里吞?

  上辈子的我,未必不是这样,可换来的又是什么?

  就寝前,巧馨乘秋昙不在,凑到我耳边小声嘀咕:“小姐,方合打探到消息了,皇上如今并不在政元殿……”

  见我示意她快说,巧馨才咬咬牙道,“如今恐怕已经到了宸妃宫里,听说宸妃从午时起就嚷着身子不适。哼!当真巧得可以!”

  确实很巧,但未免落了刻意,估计等不到天亮,消息就会像风长了翅膀般传遍阖宫角角落落。

  我这个皇后在她面前,到底显得分量轻了。

  其实本没什么可较量。

  我虽为皇后,却是皇帝厌弃的人。

  她是宠妃,爱得如珍如宝,谁高谁低,已立见分晓,岂能相提并论?

  何必,何必……

  然而这一切于我,着实不以为忤。

  因为不在乎,所以才无关痛痒。

  上辈子,就是因为太在乎了,所以才落了这么个下场。

  所以这辈子,我只为自己活着!

  我在眼角视线里看到秋昙打帘进来的身影,按一按巧馨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道:“行了,明日从库里择些金银玉器给各宫送去。记住,有皇子皇女的要格外厚重些,明白了?”

  巧馨不甘不愿福一福,秋昙手捧花梨木雕牡丹四喜纹托盘进来,服侍我换了寝衣,chuī熄蟠龙九枝烛台上婴儿手臂粗细的红烛,掩袖悄声出去。

  这一晚,前尘往事纷纷入梦来。

  “清清,她怀孕了,是个儿子,我妈很开心,我不能丢下他们母子!”

  那么丢下我就没关系了?

  “说罢,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肯放我自由?”

  当初求婚的时候,可是发誓要照顾我一辈子的。

  “我会在外面有人,还不都是你自己?你看看你,整天糟蹋成什么样子?你就不能像个正常女人,好好给自己画个妆?省成这样给谁看?”

  原来同样的事,从不同角度看来,结论会这样天差地别。那几年没钱熬苦日子的时候,于凯可不是这么说的。

  真可笑。

  时间的力量,竟如此温婉qiáng大,藏不下一点不真不实,连最初那点美好,都会被消磨殆尽,好比秋日里掉落的一折白玉兰,即使曾经洁白如碧,唯恐呵护不及。

  然而当时过境迁,再不复临chūn初绽的美好,总免不了遭人厌弃。

  可惜,时光的手从不厚待任何人,谅她是谁,有盛开必有败落,这才是真理。

  醒后一头一身的冷汗,背心湿黏黏一片。

  风像无形的手,穿帘过帐而来,带着初chūn的嗖嗖冷意,冻得我瑟瑟一颤。

  **说,今年的气候比往年又要冷上许多,果然不假。

  如此,竟是一夜无眠。

  翌日一早去太后宫中请安。

  颐宁宫居宫城东南角,日照丰足,最适合老人居住。

  我到时,太后身边的竹息姑姑早早迎了出来,见了我喜滋滋一福:“奴婢参见皇后。”

  我托着她双手,挡住她弯膝的去势:“姑姑不必多礼。太后可好些了?”

  她被我这个举动惊得抬了抬眉毛,到底是宫里的老人,不过一瞬就收敛心神,低眉道:“比前些日子好了许多。太后可惦记着娘娘,想着娘娘必定会早早过来,这会儿已经醒了,就等着您呢。”

  太后与皇后同出一门,感qíng亲厚自然不同寻常。瞧身边人的态度,也能看出个七七八八来。

  我笑得谦卑而恭敬:“有劳姑姑惦记。”

  我进去时,太后只着家常chūn衣端坐在榻上,任人伺候着洗漱。见了我,眼神定了定。我忙跪下请安,一叩首到地,道:“参见太后,太后千福安康。”

  “起罢,到哀家跟前,怎的竟如此生分了?”觑一眼竹息,“去,扶皇后过来坐。”

  竹息立马伸手扶我,我少不得称谢。

  在太后身旁落座,我才将这位名义上的姑母看个清楚。

  太后已届五十,然而时光的手分外厚待她,因保养得宜,望之竟如四十许人,看不到一丝垂老之态,因在病重,打扮得素简,只梳一个平髻,簪一支赤金簪,通体无任何纹样,只显尊崇,不觉奢华。

  满面和气,望之便觉亲切。

  太后拉过去我的手抚了抚,语义关切,道:“哀家晓得你这些年在外头吃了许多苦,如今回来了,便再没过去的事。这话哀家不仅对你说,也一并嘱咐过皇帝。你们是结发夫妻,该包容时也要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