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_作者:落叶归途(74)

  他说得极郑重,我不是不感动的,然而也不过一瞬罢了。

  须臾的心cháo起伏后,终是抬头迎上他深邃的视线,道:“臣妾相信皇上。”

  他颇感慨,吻一吻我的脸:“你放心。朝堂是朝堂,后宫是后宫,朕还不至于掂不出轻重来。”

  “是。臣妾相信皇上必定能处置得极好。”

  原来,他是这样清醒而明白我的处境,甚至知道冯若兰东山再起后,必然会危及我跟腹中孩子的安危。

  然而我如今要担心的事,又何止一桩呢?

  齐凤越跟沈月清那段前qíng纠葛,冯若兰不知何时会出手的报复,还有这个孩子,他还这样脆弱,脆弱得经不起半点风làng,如何才能护着他踏过风làng一路平安而去?

  我如何能不苦恼?

  低头看一眼夏沐烜覆在我小腹的手,那样珍惜的姿态,仿佛他是真的跟我一样期盼这个孩子的到来,这样珍视这个孩子。

  可是,我当真能将自己跟孩子的安危,jiāo到他手里,jiāo到一个一颗心都扑在那时刻yù置我于死地的女人身上的男人手里吗?

  我是万万不敢冒这个险的。

  危机时刻,我如何能相信,他会选我而弃冯若兰?

  这话说给宫中任何一个人听,便是任何一人也不会信的。

  我是吃过亏受过伤的人,十多年的感qíng,尚且抵不过激qíng窜脑那一瞬的冲动,更何况夏沐烜对我,尚且及不上他对冯若兰的三分呢。

  然而他能这样承诺于我,即便那承诺可能单薄得如同一纸纸鸢,我也觉得够了。

  何况我们之间,本就无关爱qíng,只在于婚姻这样一种古老的形势罢了。

  婚姻,是这样现实的一种东西,当激qíng磨去转淡,再没有初遇时的怦然心动,那么一个男人,能负起作为丈夫最起码的责任,也就没什么好苛责的了。

  更何况我跟他之间,本就是一段只关乎利益无关爱qíng的婚姻呢。

  我又想起静宁的事,问他:“静宁的事,皇上可有打算了?”

  “知道了。想着你必定会再提起来。放心,母后已经在朕面前了,静宁她有心于齐凤越也好,朕原本就较属意他。”

  我点头:“太后的意思是,仿佛是想先将人宣进来瞧一瞧。”

  “宣就宣罢,静宁自己瞧着满意就行。只是齐凤越…在南地倒也有些威望。”说完再没了声音,双眼不自觉眯成一个yīn霾的弧度,以手轻轻梳理我垂在肩侧的长发,仿佛在梳理什么心事,片刻后才道:“也好。静宁如何肯离开京师远赴南地?索xing朕就在京中赐他们座大宅子,南地嘛…就不必再回去了。”

  我心头突地一跳,似乎有些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这一晚,夏沐烜搂着我在西窗下赏月。

  那样澄澈的月光,仿佛是从不属于人间,稀疏一缕从仙界洒落下来,带着烟波浩渺的青气,萦绕在我的衣间袖上,着实美得很。

  夏沐烜的神色很平静,平静之中又有一丝淡淡向往神态:“今夜这月色是极好的,不过朕弱冠那年去过一回南地,倒也见过比着更美的月色。”

  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感慨,仿佛在追忆一个少年时候不属于现实的梦境,语气亦放得极轻,眉眼间有遥想神往的姿态。

  我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神qíng,当下也不知道该不该接话。

  想起昨夜冯若兰的一舞霓裳羽衣,心下辗转片刻,也就了然了。

  果然她那一舞不是偶然。

  月宫仙子,羽化升仙,意境倒也贴切,是用了心思的。

  看来我对夏沐烜,到底了解得少了。

  然而更多的是疑惑涌上心头,不知那一晚究竟何种qíng景,竟让他如此念念不忘?

  思索间,淡淡笑道:“臣妾倒觉得今夜这月色是极美的,可见这赏景呢,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夏沐烜不由得笑:“矫qíng的小东西,信不过朕的话也就罢了,还拐着弯找好听话来堵朕的嘴。”刮一刮我的鼻子,自顾自道:“你不曾去过南地,不明白倒也正常。”

  他竟不知道沈月清在南地待过一段日子么?

  这…怎么回事?

  倘若不是他对沈月清不够了解,或是懒得了解,那么就是沈家在此事上故意存了隐瞒之心。

  再一想,其实这样也好,他既然不知道沈月清去过南地,那么自然不会将沈月清与齐凤越往一处联想,于我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