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不料她这样懂事,伸手刮她的脸:“是啊。女子嫁人本是大事,关乎一生,自然得慎重再慎重的。你皇兄嘴上虽不说,心里却顶顶记挂呢,也当是为宽太后的心了。”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旋即却微噙娥眉了,问:“皇嫂,有些事我如今还是想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爱一个人,当真能容忍他…?”她抱膝坐在我身旁的小凳上,小心觑一眼我的神色,斟酌再斟酌,嘟着嘴抱怨:“皇兄这样左拥右抱,当真不像个样子!”
我qíng急之下也顾不得别的,一把捂住她的嘴。
如今船上不止我跟她,犹有几个眼生内监在掌船,这话若是传了出去,再添油加醋传到夏沐烜耳里,夏沐烜嘴上即便不说什么,心里必定还是会存下疙瘩的。
静宁是他胞妹,身份尊贵无可匹敌,又胜在年少无知,即便说了什么大不敬的话,也只当是少不更事,无从怪起,如此就只能是我的不是了。
我在片刻的静默后,将她散落在耳下的几缕柔软碎发绕至耳后,柔声道:“这话跟我说也就罢了,便是你母后那儿,也轻易说不得,知道吗?”她不qíng不愿地点头,我继续说:“你皇兄是天子,为社稷为子嗣考虑,妃嫔多些也正常,且这也是祖制所定啊,到底皇嗣越多越好。”
她嘟囔道:“我是替皇嫂委屈。换了我,必定无法容忍。”
“你既然觉得我委屈,那我就不委屈。何况…”我笑着指一指小腹,笑得满足:“再不济,不是还有他么?”
她似乎不大以为然,然而还是笑了,伸手来摸我小腹:“也是。总还有皇子呢。”
我见她一脸孩子模样,不由得想笑,揉了揉她姣好的额头:“放心,便是你想容忍,太后跟皇上那儿,必定也是没法容忍的。”
她是这样单纯,单纯得容不下任何一点瑕疵跟不完美。
我难以想象,倘若让她知晓了齐凤越跟“我”的过去,会是怎样一种后果?
自然,也不会有这个如果。
说笑间船只很快就抵了岸,上岸后着人送静宁回颐宁宫,由方合扶着回静德宫。
方走到半路,却是后头一阵杂乱的步子一声快过一声赶了来。
来的是一名眼生内监,跑近了噗通一声朝我跪下,一额头的冷汗:“回皇后,方才含凉殿那头传来了话,说…”
“什么?”
“说…娘娘宫里头的人…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公主总是相对比较容易幸福的啊。
38
38、第三十八章
38、第三十八章
烈日炎炎,我却觉得背心嗖嗖窜冷,木然地由方合扶着往前走。
头顶上方,日头一轮明晃晃晒得人眼冒金星,我的一颗心却凉得全没了着落。
方合急了:“娘娘怀着小皇子呢,还是让奴才先行去瞧罢?”
我摇头,继续往前走。没能亲眼见证,我怎么能死心?
下了船,由那内监领着往出事的地方赶。
走得快,身子也日渐沉了,两只脚酸痛难忍,仿佛随时都能跌过去,所幸还有一股气撑着。
这么疾走片刻,到了含凉殿后院,果然见院子里假山旁躺着个人,身上覆了白布。
我脚下一软,差点一个趔趄摔过去。
方合使了死劲稳住我:“娘娘?”
“没事。”
身旁那内监捏着嗓子假生生劝:“万万使不得呀皇后,此人死状恐怖,皇后有着身子,如何受得了这样的刺——”
话未说完,我已经将那布揭开了。
我的泪,也在看到那张肿胀发白的脸时,全然不受控制落了下来。
刚到这儿那几年,站在大门紧锁徒有四壁的院子里。那时候,以为这就是我的一生了。出不去,也进不得。
巧馨就站在院子里那棵老桃树上,两手叉腰冲我天真烂漫地笑,一点儿没被我牵累的颓丧,只一个劲招手:“小姐,原来从这儿瞧出去,竟能瞧得很远呢。您也上来嘛,真的!真的!”
登高望远,自然是不会错的,不过我更多的是在感慨,原来在这儿,一个女人一朝成了天子宫人,即便被废被弃,这一生就只能是天子宫人,至死方休。而巧馨,她还这样年轻,属于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就要陪我熬到老、熬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