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饰妥当,周韵便往西北角的兰厅而去。
今日一早,院里各处都换上了竹挂帘,房里帘幕也都换成了轻纱质地。刚掀开竹帘,便听见里头蒋世友在问:“这把是什么扇子?”
雅意“咦?”了一声,道:“这把是少奶奶画的,怎么混到这里来了?”蒋世友一听,忙嚷道:“哎,哎,唉,别拿走,我看看。”接着是一声“啪”,扇子打开的声音。
周韵笑道:“看什么呢?”说着,一步踏进兰厅,转过白色素缎绣花鸟鱼虫竹架曲屏,缓步地来到内厅。
雅意笑着迎上来道:“三爷说要把扇子,我便从少奶奶房里把三爷的扇匣子搬来了,谁知这里头竟有把奶奶画的扇子,大约是以前放混了。”
果然,小圆桌上放着个略显陈旧的青绿缎面锦盒,盒盖子打开着,里头各色扇套裹着大约一二十把折扇,旁边有几把已经拆了出来,随意散放在桌上。蒋世友额头换了新绷带,坐在桌边,手上拿着把打开的竹骨折扇,笑意盈盈地看着周韵。
周韵看着那些扇子,只是年代久远,怎么也想不起来,于是道:“给我瞧瞧,什么时候画的?我竟不记得了。”蒋世友眨眨眼,把扇子递了过来。
周韵接在手里细看,不觉笑起来:“原来是它。”扇面上画了只ròu呼呼的黑色小猫,尖尖小耳朵,四只小爪雪一样白,它正蹲着身子打算扑一只歇在紫芍药上的五彩蝴蝶。模样甚是调皮可爱。
听她语气,蒋世友奇道:“怎么,你认识这只猫?”周韵眉毛一挑,道:“当然认识,这是我刚入府时刘妈妈送的,一只才三个月的小奶猫。顽皮得不得了,我的鞋子都被咬坏过好几只。”看她一脸溺爱表qíng,显然是极喜欢的。蒋世友随意问道:“怎么现在没看到了?”一只猫少说也能活十多年,她成亲不过两年,按理说来这猫应该还在府里的,怎么会没见过呢?难不成被野猫拐走了?宿舍下经常有野猫凄厉嚎叫,搅得一栋男生都睡不着觉的苦bī大学毕业生蒋世友同学如是想。
周韵笑声戛然而止,她看了蒋世友一眼,慢慢将扇子合拢。蒋世友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弦歌偷偷看了看蒋世友和周韵,没有做声。雅意和他处了两天,只觉得三少爷比以前好相处了许多,人也和气开朗了,她本就活泼胆大,此时便回道:“这猫咬了芳姨娘一口,被三爷下令扔到池塘里溺死了——三少爷忘了么?”
蒋世友囧,我说怎么突然用这么苦大仇深的眼神看我呢,原来是平白无辜又背了一口黑锅。他gān笑了几声,眼睛四下看了几下,一眼看到旁边几架上一盘水蜜桃,忙取过来捧到周韵面前:“娘子请用桃。”颇有几分讨好的意味。
周韵眉眼一动,将扇子放回桌上,侧头来看这盆桃子,圆润饱满,红青宝石相间般的果皮上犹带着滴滴晶莹的井水。往日里这样的桃子定然是十分诱人的,只是刚刚才看了一场桃仁引发的事件,如今再看这桃子,却又有了不一样的感触。
房里气氛弥漫着莫名的凝重尴尬。这具身子体弱气虚,桃盆又有些分量,蒋世友举得手臂发酸却不敢收回,心里十分无奈。正这时,外头传来看院杨妈妈的声音:“三爷、三少奶奶,众位姨娘来请安了。”
蒋世友几乎要泪奔了。
周韵伸手从盘子里拿了一枚鲜桃,侧身对弦歌道:“让她们进来。”弦歌领命而去。这边雅意从蒋世友手中接过桃盘,重又放回几上。蒋世友缩回手,在桌子底下偷偷揉了揉腕子。
不一会,只听得竹帘子一掀,窸窣脚步声传来,人未至,香先闻,一群美人带着阵阵香风飘进了兰厅。红红绿绿,眼花缭乱。
jú芳当先领头,众人齐齐对蒋世友和周韵行礼道:“给三爷、三少奶奶请安。”
周韵淡淡挥手:“行了,坐。”她随意的一个手势,一句话,便凛然一股威严气势,与平日的温软笑容判若两人,众姨娘皆敛眉凝神,静候一旁。一瞬间蒋世友非常想把那位围着韩剧长吁短叹女主不争气的老二拉到这里来一起看现场版,看看什么叫正室气派,什么叫一女安坐五女gān站。
雅意和弦歌搬来五个绣面红木圆墩,给几位姨娘坐了,她们带来的丫鬟立在旁边。周韵瞥了一眼,道:“屋里地方小,你们都出去。”
翠珠等人脸色一滞,都低了头拿眼看自己主子。jú芳自进门起就水目盈盈看着蒋世友,可惜他眼睛只扫了这边一眼,随后便眼观鼻、鼻观心地不理世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