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小玉挑挑细长的柳叶眉,笑道:“既然三哥不嫌弃我聒噪,那我肯定还会来的哦。”说着笑嘻嘻地走了。
雅意跟出去送蒋小玉。蒋世友自己慢吞吞挪到了卧室的软榻边,那里正放着撒了艾叶和红花的木盆,旁边地上是个水壶。
此刻房里无别人,蒋世友便自己动手倒水在盆内。夏天的温度高,这壶滚水放在地上许久仍然是热气缭绕,gān枯的墨黑色艾叶和焦棕的红花在热气腾腾的清水中缓缓舒展,颜色渐渐鲜艳起来,墨绿的叶,gān红色的花。等到热气散去一些,水温比较适宜,蒋世友便脱掉鞋袜,将脚浸入水中。温烫的水裹住双脚,腿脚上的肌ròu渐渐放松下来,隐隐热气从脚底直达心肺,虽然热出了汗水,但身心舒慡。他徐缓地叹了口气,慢慢闭了眼向后靠在榻上。
正舒服地享受着,眼前的光线忽而被一团淡淡yīn影笼罩,一块细绢帕子轻柔擦过额角凝结的汗滴。蒋世友睁眼一看,并不意外地看到眼前是周韵的笑脸。她缓缓收回手,笑道:“三爷可舒服些了?”
蒋世友点点头,又道:“四妹妹回去了?”蒋小玉的来访,必定瞒不过周韵的耳朵和眼睛,她说的不能告诉三嫂,也许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周韵含笑点头,又道:“四妹妹今天早晨就说要过来看你,我想着把后头园子收拾好了再邀她来的,谁知她和三爷兄妹qíng深,竟自己过来了。幸好一路上有人照应,路又近,没出什么岔子。”果然是小孩子赌气。
蒋世友想了想,把蒋小玉告诉自己的话说了一遍,又道:“既然祖母心qíng不好,我们就去陪她说说话。”周韵眼眸微闪,笑道:“四妹妹果然是个孝心虔的人,也不枉老太太素日这么疼她了。我等下就jiāo代下去,叫备好马车,明日三爷和我一同去请安。”蒋世友点头表示可行,说到请安,他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此时便趁机问了出来:“不是说请安是一家晚辈都去的么?怎么每次都不叫上我?”
周韵顿了顿,犹豫着说道:“之前三爷身体不好,早起易伤jīng神,所以老太太特地吩咐了说不必去请安了。”这话半真半假,实际qíng况是两人婚后第一次请安,结果蒋世友回来就感染了风寒,一病大半个月,搅了个天翻地覆,老太太暗地里咬牙切齿骂了半个月的白虎jīng后便传话说让孙子不必再请安了,只要孙媳妇去就好。但这话显然是不能当面说清楚的。
蒋世友恍然大悟,忙道:“既然如此,我如今身体也恢复了,以后的请安我和娘子一起去。”周韵有些惊讶地盯着他,问道:“这是为何?”蒋世友笑道:“伯娘他们一大家子人,娘子只有一个人,岂不是形单影只?”
周韵听到个出乎意料之外的答案,愣了愣,忍不住扑哧一笑:“这是什么歪理?”蒋世友看她笑得灿烂,也跟着笑了。
屋内笑声阵阵传来,屋外屏风边的角落处,弦歌有些为难地看着眼前的雅意,压低声音唤道:“妹妹……”
雅意手上捧着个漆雕小茶盘,盘里两盏茶发出轻微的颤声,她眼睁睁看着卧房的方向,嘴唇被咬得发白。弦歌看着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心里不免又担心她又怕她突然发作起来,忙劝道:“妹妹,你这是何苦……”
雅意突然收回视线,狠狠瞪了弦歌一眼,把手上的茶盘往她手里一塞,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了。
请安
次日一早,天色就有些yīnyīn的,顺带着凉风习习,完全chuī散了昨日的酷热,很是舒慡。
为了请安,这日蒋世友起得颇早,弦歌雅意按照他昨晚的吩咐,也都来早了些,两人素日都是看惯了蒋世友睡觉睡到自然醒的懒散样子,今日甫一进门,竟见他已经穿戴停当了,不妨都有些意外。雅意抬头扫了一眼,照旧低了头去。弦歌怕场面尴尬了,忙轻声笑道:“三爷今天倒起得早呢。”
蒋世友点点头:“心里多想几遍,自然就按时醒了。”这大概是每一个经历过高中那摧残岁月的人的本能,只要临睡前紧张一下神经,默念几遍我要六点起我要六点起,肯定比闹钟还准时。
弦歌笑笑,手脚麻利地扶他梳洗。她本就不善于谈笑活跃气氛,加之一向有个活泼的雅意在,也轮不到她说些什么,只是今日雅意摆明了三缄其口,只好由弦歌出马来暖场。怎奈这确实不是自己专长,只好意思意思一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