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纭掩面笑道:“承嫂子吉言了。只咱们两家在省城都没有可靠的人,以后怕是还要侄媳妇家在那里的人多加照应才是。”这末一句是对着盛氏说的。盛家生意遍布全省,省城由她哥哥坐镇,有好几家分号店面。
盛氏正在旁边喂小家定吃花生,听了这话只淡淡笑道:“姑姑太客气了,都是一家人,照应也是应该的。”盛氏素日总和卢氏一样,总是极力奉承蒋纭,今日非但没有主动过来凑趣说话,就连答话也是不卑不亢的调子,一字不多说。蒋纭微讶,顺着她的话点头笑了笑,不动声色地看了卢氏一眼,又询问般望向蒋老太太。
老太太眯了眼,仍是一副笑模样,换个话题对女儿道:“你今日来得倒早,以为你是下午来,所以那道醉酒东坡ròu八成还没弄好呢。”蒋纭笑着偎过去:“还是娘对我好,记得我爱吃的。今日本来是会晚到的,只是中午相公要设宴款待韩王府特使,索xing先把我送来陪娘说话。”卢氏听得心里一动:“韩王府特使?”
蒋纭抿唇一笑,眼中微露骄傲神气:“说是有事jiāo代我们老爷,为了郑重起见,老爷把别的事都推了,单等着迎接他呢。”卢氏助兴般笑笑,过了会,压低声音悄悄道:“难道是不周山上的事?”
老太太立刻冷眉一皱,嗔怪道:“问那些空xué来风做什么?你也不怕给姑老爷添乱。”蒋纭倒好脾气,笑着摇摇头:“我一个内宅妇孺,哪里知道他们外头的事,只是咱们这里也属韩王的封地,想来是王府派人来勘察也未可知。”听得这位县令夫人开始打太极,卢氏嘴唇动了动,终究不好再说什么。
盛氏倒颇有兴趣,她悄悄凑到正发呆的周韵耳边笑道:“你猜她们在说什么?是不周山修王陵的事儿么?”周韵回过神朝身边看去,只见盛氏一脸戏谑之意看着自己。周韵从小在不周山里村子中长大,对这事了解也比别人多,只是天家之事哪里轮得到平民百姓置喙,故而她摇摇头,杜绝盛氏的好奇打探之心:“这倒不清楚。”
虽然隔着上百里的山路,然而秦楚却是离不周山最近的县城,早几年有许多深山里的人被夺了土地赶了出来,山里又时常有兵士走动,驱逐猎人,众人就纷纷猜测必有什么大工程在山中修建,有通风水的术士悄悄说不周山的周家村那一带龙脉源远,水口曲折,实在是一块风水宝地,必是王陵之所在。谣言越传越烈,周县令屡次遏止都无效果,便索xing把那散播谣言的源头术士找几个出来随便编个罪名扔进了牢里,一个月后人就没了。谣言也几乎立刻止息,但是人的好奇心不可小觑,表面上虽安静了,私底下的猜测却从未停止过。本来修建王陵算不得什么机密之事,就算是天子的陵寝之地也都没有瞒过天人,所以韩王这番遮遮掩掩的动作倒更惹人遐思。
盛氏见她口风甚严,深感无趣,坐正身子只逗小家定说话。周韵端了茶水,微抿了一口。不远处蒋小玉眼中流芒闪过,唇边泛笑,蒋小环和小蒋世恩仍尽职地做着背景物品。
这时屏风外的人转了进来,除老太太外,女眷们都起身相迎。原来周县令和蒋大老爷说得兴起,便表示韩王特使来访,自己这里少人作陪,蒋大老爷和蒋世平两个在秦楚县都是有些名望的,想邀请两人同去赴席。能和王府中人攀上同席的jiāoqíng,这样难得的好机会蒋老太太自然不会反对。待他们三人离去,屋内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冷清。
周县令照拂了自己丈夫和儿子,卢氏少不得下心思上下夸赞了蒋纭一番,两人笑谈融洽,一派姑嫂qíng深。午饭后蒋老太太照旧要睡一两时辰,蒋纭便由卢氏婆媳招待,蒋世友周韵两个作陪,周韵一般也不说话,只看着她们说,偶尔跟着附和几句,不一会,她眼角余光扫到蒋世友在旁边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周韵心里一动,忙抽个空子凑过去悄悄问道:“困了?”
听到她问,蒋世友低声应道:“困死了。”说完,又打了个哈欠,他在周韵的一手照顾下早养成了日日午睡的好习惯,如今到了点,便忍不住哈欠连连,困意绵绵。周韵眼神一柔,掩唇笑了笑,仍压低声音道:“今天可午睡不得,忍着些,晚上早些睡。”蒋世友很是郁卒地点了点头,继续努力和瞌睡虫作斗争。
他这里困得要命,地上几个小孩子仍是围追玩闹,蒋小环蒋世恩都正襟危坐,连蒋小玉都聚jīng会神地听着大人们聊天,察觉到三哥视线,蒋小玉转过头调皮地冲他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