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闻言大喜,却不敢表现得太过,在元皇后的注视下又起身规矩地跟殿上的四位妃嫔告了罪,又是一番行礼,这才退了出去。
自打西瑾去了,安阳又在东崇阁里思过,她的贴身宫女一直都没挑新的。她也是念着西瑾,只想着把这位子空过一年,也算是祭奠她了,于是这些日子都是奶娘跟着她。
安阳先回了东崇阁里,让奶娘和几个宫女太监跟着,便出了慈仁宫,往武德帝的明承殿上去了。
到了明承殿上,安阳忍着想像以前那样直接飞进去喊父皇的冲动,按着规矩叫宫人通报了一声,这才莲步轻移地慢慢走了进去,也不抬头,只垂着眸跪了,问安道:“臣女安阳给父皇请安,父皇福寿安康。”
半晌,殿上传来武德帝雍容的笑声,说道:“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来的是朕的四公主不是?”
“正是臣女。”安阳直起腰来,却仍垂眸颔首,手上拿着帕子,两手jiāo叠在小腹前,浅笑着答道。
“你母后说你在学规矩,朕先还笑言本xing难移。如今看来倒还真有个样子,看来是下了苦功的。”武德帝沉声笑了,复又没好气地笑道,“快起吧!这副样子还是留在旁人跟前用吧,在朕面前就免了,还真是不习惯。”
安阳闻言嘴角这才慢慢咧开,麻利地站了起来,几步便跑了过去,笑着挽上武德帝的胳膊,摇着笑道:“父皇,安阳可想您了。”
武德帝见她变得倒快,不由哑然,摇了摇头指着她对下面笑道:“朕说什么来着?本xing难移呀。”
安阳这才发现武德帝话里的意思。这大殿上还有旁人在?安阳心里咯噔一声,她如今这副样子若是传进母后耳中,少不得又说她没规矩。因此忙顺着武德帝的视线看下去,却见椅子上端坐着一名男子,石青袍,点金冠,麦色的皮肤,眉宇英俊,眼睛异常明亮,浑身上下透着股阳光的味道。
安阳笑了起来,说道:“这不是陆世子么?你在这儿怎么不出声呢?刚才可吓着我了。”
陆呈原是被叫来说指婚的事儿,只是没想到能在此见到安阳。原先听说她要学规矩,因而在慈仁宫里出来不得,想着依着她的xing子,定是吃了不少苦头。只是没想今日见到,她一身水蓝彩蝶的衣裙,乌髻上一朵大大的雪绒花衬得脸蛋儿粉红,眼睛明亮,笑起来灿烂明媚。
陆呈只觉得晃了眼,心下兴奋里透着苦涩,只起身向安阳施礼道:“吓到公主是微臣的错儿。”本想再说些别的,嗓子里却像卡住了东西,吞咽不得。
安阳却没看出今日陆呈哪里不对劲来,只是发现殿上的人是陆呈便安心了许多,毕竟和他也算是有过几次jiāo谈,这人不像是那种打小报告的。她只笑着回了礼,昂起小脸儿来问武德帝道:“父皇今儿和陆世子在谈什么有趣的事?”
武德帝笑看安阳一眼,说道:“婚姻大事,被你说的如此儿戏。”安阳听了瞪大眼,笑问道:“陆世子要成亲了?最近可都是喜事啊,刚从李充仪那儿得知二姐姐有了身子,过来父皇这里又听到陆世子要成亲了。真是好事成双啊!”
陆呈闻言垂了垂眸,掩了眼里难言的苦涩。他今日被叫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的。父王和母妃下个月便要来帝都了,那时皇上便要将兰珠郡主指给他,如今他的婚事已经算是定了下来。他还记得那日柳子轩那句“一时并非一世,用qíng未到深处,缘何忘不得?”的话,如今再见了她才知,那明媚的笑颜许是一生难忘了……
为何一开始他没注意到两人的辈分之差呢?若是早知如此,就该早早收了心思,也不至于如此。若自己的姐姐不在宫中为妃,他今日定会将她求了去。只是世上之事,竟不尽如人意至此。
陆呈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胸腹间郁闷难当,这时却听武德帝说道:“朕指给你的妻室定是与你有助的,你自当惜福,莫要委屈了她。老郡王和王妃也定喜欢这儿媳妇,此乃良配啊。”
此事皇帝已是第三次向他开口,陆呈知道,这是给足了他面子,可谓圣眷隆厚,不可再有推脱,虽心中郁闷,却不得不跪了谢恩。
世上最难为之事,不过“圣意”二字。
宫中有贤妃和四皇子瑞阳在,他和安阳的事就已成定局,便是那指婚不是兰珠郡主,也轮不到他二人。